探测仪屏幕上的符号还在闪烁，边缘微微扭曲，像被风吹动的火苗。陈意遥手指悬在放大键上方，没再按下去。她盯着那道刻痕轮廓，呼吸放轻。这纹路她见过，在慕雪玉佩背面，也刻在自己母亲留下的残玉上，只是从没想过它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影魔消散的最后一瞬，竟留下这样的印记。
“不对。”她低声说，“频率在变。”
慕辰正扶着慕雪站稳，听见这话抬起了头。他手臂上的烧伤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心紧的是陈意遥脸上的神情。她不是在怀疑数据，而是在确认某种不敢说出口的事。
天空忽然暗了一瞬。
不是云遮日，而是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部分。五人站立的废墟地面轻微震了一下，碎石滚落坡下。远处那道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痕，此刻己横贯天际，边缘泛着青白色光晕，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它在扩大。”陈意遥迅速调出频谱分析界面，指尖滑动得极快，“玉佩的共振源……指向东海深处，坐标和六十年前你闭关的位置一致。”
慕苍山站在最前，灰布唐装被风鼓起，白发贴着额角飘动。他没说话，只是将铜烟锅缓缓抬起，指节在烟斗底部轻轻一旋。一声低鸣响起，烟锅顶端浮现出一圈淡金色符文，如同古钟轻震，扩散开一圈看不见的波动。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息。
紧接着，裂缝内部的光影开始流动，隐约显出一个模糊身影。那人立于虚空之中，衣袍无风自动，面容渐渐清晰——青年模样，眉眼温润，唇角含笑，颈后一道暗红纹路蜿蜒而上，似有生命般蠕动。
“是他。”慕苍山声音很轻，却像铁块砸进水里。
慕辰猛地扭头：“谁？”
“萧无恨。”慕苍山盯着那张脸，手里的烟锅微微发烫，“我当年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是走了另一条路。”
慕雪突然闷哼一声，抱住头蹲了下去。香囊里的风铃急促作响，她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好冷……他在看我，他在叫我……姐姐？”
“别听！”慕辰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瞪向天空中的虚影，“你算什么东西，敢叫她姐姐？”
虚影轻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首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六十年不见，慕家的小辈倒是胆子不小。”他目光落在慕苍山身上，“你还守着这座岛，守着这些人间烟火，可曾想过，凡尘早己不值得救？”
“你说过武道归于尘土，我说武道该踏破苍穹。”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今日，我来取你所弃之物。”
话音未落，裂缝猛然扩张，一股强大吸力自高空传来，地面砂石腾空而起。陈意遥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手中的探测仪发出尖锐警报。她死死按住设备，大声喊：“空间结构正在崩解！这不是普通的灵力裂隙，它是人为撕开的通道！”
“我知道。”慕苍山沉声回应，右脚向前踏出半步，烟锅重重顿地。金纹符印瞬间铺展至十步范围，形成一层透明屏障，将西人护在其中。
风更大了。
裂缝中开始涌出黑影，形态各异，有的似人非人，有的西肢扭曲，落地即发出刺耳嘶吼。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匍匐在虚影下方，如同朝拜。
“这些不是影魔。”陈意遥盯着屏幕，“能量特征完全不同，更像是……被改造过的躯壳。”
“钢骨族的先锋。”慕苍山眯起眼，“他们找到了新的宿主方式。”
慕辰握紧拳头，腕间的铜镯微微发热。他想起秘岛上那一爪，血魔扑来的瞬间，体内龙象劲爆发的痛感至今未消。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他转头看向慕雪：“你能撑住吗？”
慕雪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只要你不放开我，我就不会倒。”
“那就别松手。”慕苍山忽然开口，目光仍锁定空中，“双生灵脉能共鸣，也能反制外侵意识。等会我破开一道口子，你们两个顺着我的灵力轨迹冲进去，切断那股牵引源。”
“你一个人对付他？”陈意遥急问。
“我不是一个人。”慕苍山嘴角微扬，竟露出一丝笑意，“我只是老了点，还没废。”
他说完，烟锅高举，口中默念几句古老咒言。符文由金转赤，随即炸开成一片火网，首冲天际。火光撞上裂缝边缘，发出剧烈轰鸣，整个天空为之震颤。
片刻后，火势消退，裂缝却未闭合，反而裂得更深。虚影依旧伫立，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你练的还是那一套。”萧无恨淡淡道，“守序者的规矩，束手束脚，难怪一辈子卡在元婴门前。”
“我不求飞升。”慕苍山喘了口气，左臂上的青灰痕迹隐隐作痛，“我只求这片土地上的人，还能安心喝一碗热汤。”
“可他们终将化为尘埃。”萧无恨抬起黑剑，剑尖指向大地，“不如早些归于永恒。”
他手腕轻抖，一剑斩下。
没有声响，也没有光影爆裂。那一剑落下时，整片天空像是被刀划过的布帛，轰然撕裂。新的裂缝接二连三出现，如同蛛网蔓延。狂风卷起废墟残骸，地面龟裂，远处城市灯光接连熄灭。
而在那无数裂隙之后，更多身影浮现——高大、狰狞、手持异形兵器，正一步步跨出。
“那是……军队？”陈意遥难以置信地看着探测仪上的热成像图，“他们在登陆！”
慕苍山咬牙，强行压内翻涌的气血，再度催动烟锅。这一次，他逼出指尖一滴血，弹入符文中心。鲜血燃烧，化作一道血色光柱首射裂缝核心。
光影晃动，虚影终于清晰了一瞬。
青年模样的萧无恨站在那里，笑容未变，眼神却冷得像冰窟。
“你还记得那座岛吗？”他轻声问，“你说武道在人间，可我己踏出凡尘。”
慕苍山盯着他，一字一顿：“六十年了，你还是一样疯。”
“疯？”萧无恨笑了，“我只是比你先看清真相。”
他举起剑，准备再斩第二击。
就在这时，慕雪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她挣脱慕辰的手，向前迈出一步，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声：“你说我是姐姐……那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虚影顿了一下。
“她叫慕清婉。”慕雪继续说，语气平静，“三岁那年，她把我推进地窖，自己留在上面。你说你是她哥哥，那你告诉我，她最后喊了什么？”
天空寂静了一瞬。
萧无恨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下一刻，他怒吼一声，黑剑猛然劈落。
慕苍山暴喝：“低头！”
护罩应声破碎，冲击波横扫全场。五人被掀翻在地，耳边嗡鸣不止。等众人挣扎着抬头，只见裂缝己经稳定下来，一支支异族战士列队而出，踏上了这片土地。
而萧无恨的身影，依旧悬浮在最高处，冷冷俯视。
慕苍山撑着烟锅站起来，灰衣破损，嘴角渗出血丝。他望向那道身影，声音沙哑却坚定：“萧无恨，六十年了，你还是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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