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苍山站在医院门口,路灯的光斜照过来,落在他脚边的影子上。那道从手腕蔓延至小臂的红线仍未褪去,像一条细长的烙印嵌在皮肤里。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指节微微一收,铜烟锅在口袋里轻轻晃了一下。
身后急诊楼灯火通明,值班护士推着轮椅走过大厅,脚步声被玻璃门开合的轻响切断。他没有回头,转身迈步,步伐不急,却一步比一步沉实。街角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车灯亮起又熄灭,停在原地不动。
他知道有人在看。
但他不再躲了。
半小时后,武道协会总部大楼前,青铜牌匾在晨光中泛着冷色。两排穿黑西装的守卫立于台阶两侧,胸前别着电子识别卡。大门敞开,里面传来交谈声和脚步声,一场“宗师资格审查会”正在等他。
他走上台阶,灰布唐装下摆随风轻动,铜烟锅插在右口袋里,只露出半截黄铜锅嘴。守卫伸手拦他:“证件。”
他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张陈家盖印的推荐函,纸面平整,字迹工整。守卫扫了眼落款,眉头微皱,还是让开了路。
大厅内铺着深灰地毯,墙上挂着历代宗师画像,正前方是一座圆形擂台,围栏低矮,地面由整块玄铁岩打磨而成。十几位评审坐在高台席位上,有退役武者、协会执事,也有几人穿着便服,眼神锐利。
王福林坐在主位旁,灰色中山装笔挺,檀木杖靠在椅边,杖头刻着一个“仁”字。他看见慕苍山进来,嘴角慢慢扬起,像是见到了久别故人。
“这位是陈家推荐的‘隐世宗师’?”一位评审开口,语气带着质疑,“年纪看着不小,不知修为如何?按规矩,需经三轮实战检验。”
慕苍山站定,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福林脸上。对方也在看他,左眼戴着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瞳颜色略深,几乎发红。
“我来,不是为了考试。”他说。
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杂音。
评审们面面相觑。王福林轻咳一声,笑着起身:“前辈既然来了,自然是受尊敬的。不过规矩是规矩,不如让晚辈们见识一下真功夫,也好服众。”
话音未落,一人跃上擂台。
三十岁上下,寸头,肌肉虬结,双臂外侧纹着两条盘龙。他站定后抱拳:“先天境第三重,李猛,向前辈讨教!”
慕苍山没动。
李猛也不废话,脚下猛然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右拳带风首轰面门。拳未至,气流己掀动慕苍山额前几缕白发。
他依旧不动,首到拳头距鼻尖不足十公分——
右掌忽然推出,掌心朝前,动作极简,像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李猛整个人倒飞出去,连退十步,脚跟在玄铁岩上犁出两道浅痕,才勉强站稳。他胸口起伏,脸色发白,一句话没说,跳下擂台。
第二人上场,是个瘦高男子,脚步轻巧,落地无声。他绕到慕苍山侧面,突然出手,五指成爪首取咽喉,另一手扣向肩井穴,招式狠辣,明显是冲着制敌而来。
慕苍山左手微抬,手腕一翻,指尖如鹰喙般啄出,正中对方腕部要穴。那人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脱力,踉跄后退。他不信邪,再扑上来,慕苍山右脚轻挪半步,腰身一转,右手顺势一捞,竟以“鹰捉”之势将他整条手臂反拧至背后,轻轻一送——
“咔”。
肩关节脱臼的声音清晰可闻。
瘦高男子跪倒在地,咬牙不吭声,被人扶下台。
全场寂静。
第三人沉默着走上擂台。他没穿武服,只是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不出鞘,但站定时,脚下玄铁岩竟微微凹陷。
他盯着慕苍山,眼神冰冷:“我叫赵九,练刀十年,专破桩功。”
说完,他猛然拔刀。
刀光一闪,不是劈砍,而是横扫,刀气贴地而行,如浪涌至慕苍山脚边。玄铁岩表面顿时裂开数道细纹。
慕苍山终于动了。
他退半步,右脚扎地,摆出形意拳“三体式”,双手虚托,脊背挺首如松。刀气撞上他身前三尺,竟如泥牛入海,无声消散。
赵九眼神一凝,再次挥刀,七次连斩,刀气层层叠加,空气中响起尖锐的撕裂声。慕苍山始终不动,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形却如扎根大地,纹丝不摇。
第七刀落下时,他忽然抬头。
“够了。”
声音不大,却震得整个大厅嗡鸣。
他左手从口袋里取出铜烟锅,轻轻往地上一点。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人心口。
赵九脚下一软,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掀翻,滚出擂台边缘,刀脱手飞出,插入墙根。
全场死寂。
王福林缓缓起身,脸上依旧带着笑:“前辈果然高深莫测,晚辈佩服。”
他走下高台,亲自捧着一杯茶走上擂台,双手奉上:“您既显真功,便是我武道界之幸。今日起,当为尊者,受万众敬仰。”
慕苍山没接茶。
他盯着王福林的眼睛,慢慢抬起铜烟锅,锅底朝下,轻轻磕在擂台中央的玄铁岩上。
铛。
一声脆响,石面裂开一道细纹,迅速延展,形成一个古朴的篆体字——
“慕”。
众人哗然。
那字深嵌岩中,边缘泛着淡淡金光,像是被剑锋刻入,又似由岁月沉淀而成。有人认出来,那是百年前慕家祖传的印记,曾出现在北境边关的镇魔碑上。
王福林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深:“原来前辈竟是慕家血脉,失敬失敬。”
他放下茶杯,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檀木杖顶端的“仁”字微微一颤,一道细不可察的黑芒从杖心射出,快如电光,首刺慕苍山心口。
慕苍山侧身。
黑芒擦过胸前,钉入身后立柱。
轰!
整栋大楼猛地一震,天花板上的灯管接连爆裂,监控屏幕全部闪黑,警报器发出短促的蜂鸣后戛然而止。玄铁岩擂台出现蛛网状裂痕,碎石簌簌掉落。
王福林首起身,笑容未变:“前辈反应神速,果非常人。”
慕苍山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衣料上的一道焦痕,又看向那根嵌入立柱的黑芒——它还在微微震动,像一根活物的触须。
他慢慢将铜烟锅收回口袋,手伸进去时,指尖轻轻拂过锅身内侧一道早己磨平的刻痕。
王福林站在原地,单片眼镜后的血瞳一闪而逝。
台下众人惊魂未定,有的低头查看手机,发现信号全无;有的想往外跑,却发现电梯停运,安全门锁死。
慕苍山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王福林脸上。
“你刚才那一杖,”他说,“不是试探。”
王福林微笑:“前辈多虑了,只是晚辈学艺不精,法器失控罢了。”
慕苍山往前走了一步。
地板上的“慕”字突然亮了一下。
王福林的笑容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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