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把KTV开进秦淮河
苏州城的午后,水汽混着脂粉香在空气中缠绵发酵,十西章的“气死程敏政”系列周边正卖得火热。醉仙楼前,那“程大人气紫”胭脂的吆喝声尚未散尽,我林笑——魂穿版唐伯虎——己摇着把破破烂烂的折扇,溜达到秦淮河畔。河面波光粼粼,画舫如织,丝竹管弦裹着莺声燕语慵懒飘荡,是极致的风雅,也是极致的无聊。
“啧啧,”我咂摸着嘴,对身边永远一脸愁苦、发际线岌岌可危的祝枝山感叹,“祝兄,你听听,这靡靡之音,跟程敏政大人收银子时的假笑一样,又腻又假!浪费资源啊!这醉仙楼的顶流歌姬们,个个都是天选脱口秀演员的苗子,竟被逼着当复读机?”
祝枝山捋了捋他那日益稀疏的头顶,愁容更深:“伯虎兄,慎言!这是风雅!再说,你那些‘气死程敏政’的痰盂刚让程府的人摔了满街,老鸨怕是不敢让你登门了……”
“怕?”我折扇“啪”地一收,挺首腰板,“怕说明有市场!风雅?风雅能当饭吃吗?走,今儿咱就把这秦淮河,改造成大明版‘笑果’文化基地!” 祝枝山被我连拖带拽,踉跄着跟上,嘴里不住嘟囔着“斯文扫地”。
醉仙楼内熏香浓郁,暖色调的灯笼映照着轻纱幔帐,几位抱着琵琶、箜篌的歌姬正轻拢慢捻,唱的是王维的《渭城曲》。嗓音清越,技巧纯熟,可那词儿——“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听得人只想打哈欠,简首是精神催眠曲。
老鸨徐妈妈扭着腰肢迎上来,脸上的笑容堆得恰到好处,眼底却藏着十二分的警惕,像防着会拆屋的野猫:“哎哟,唐解元大驾光临!您那‘程大人气紫’的胭脂,可叫我们楼里的姑娘抢破头了!只是……”她话锋一转,瞄了瞄我手中那把标志性的破扇子,“今日雅集,都是体面官人,解元您那‘段子’……”
“徐妈妈!”我夸张地一拍大腿,声情并茂,“您这话说的,像程敏政大人拍着胸脯说‘我两袖清风’一样——谁信呐!您看看这满座的‘体面官人’,哪个不是揣着银票,装着心事,绷着假脸?他们缺的不是阳春白雪,是能让他们松快笑一笑的‘下里巴人’!”
我径首走到抱着琵琶的歌魁苏小小面前。这姑娘眼波流转,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怯意。“苏姑娘,”我指着她怀里的琵琶,“你这轮指功夫,比程敏政大人点银子时手指翻飞的速度如何?”
苏小小一愣,掩口轻笑:“解元说笑,奴家这点微末技艺,怎敢与大人相比?”
“错!”我摆出严师架势,“姑娘差矣!你这琵琶不是乐器,是武器啊!你想想,弹一曲《十面埋伏》,顶多吓退几个兵痞;可你要是弹一曲《贪官收钱进行曲》,那威力,抵得上十万禁军!”
“啊?”苏小小檀口微张,彻底懵了。满场目光刷地聚焦过来,连隔壁雅间的丝竹声都停了。
我清了清嗓子,指着她正唱的词:“就这首,‘劝君更尽一杯酒’!改!改成——‘劝官更尽一杯酒,牢饭管够不用愁!’ 来,试试,拿出气势来!想想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吞金咽银的模样!”
苏小小俏脸微红,迟疑片刻,指尖拨动琴弦,竟真的试着唱了出来,只是声音细若蚊蚋:“劝…劝官更尽一杯酒……牢饭管够……” 尾音抖得不成样子。
“停!”我夸张地跺脚,“苏姑娘,你这哪是骂贪官,这是给贪官唱摇篮曲呢!气沉丹田,想象你家的祖传玉镯子被知府小舅子强买强卖只给了仨铜板!再来!”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仿佛真的想起了什么深仇大恨,柳眉倒竖,指尖在弦上骤然发力,铮然有声:
“劝官更尽一杯酒——!
牢饭管够不用愁——!
银票塞满您袖口——!
枷锁专等您老头——!”
最后那个“老头”的尾音,她甚至学着市井泼妇般猛地一扬,带着破音的锐利。满座皆惊!一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歌姬,突然化身怒目金刚,这反差带来的冲击力无与伦比。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啪!啪!啪!”角落里突然响起三声清脆的掌声,一个喝得满面红光、肚腩高挺的盐商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叫:“好!痛快!比程敏政他老娘唱得还好听!赏!重重有赏!”他随手抓出一把碎银子,哗啦啦砸在台上。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开了满堂的死寂。轰然大笑瞬间爆发,夹杂着喝彩、口哨和杯盘碰撞声。“再来一个!”“骂得好!”“就骂那个姓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老鸨徐妈妈从最初的目瞪口呆,到看着滚落台前的银子,脸上瞬间绽开一朵硕大的菊花,那点警惕早抛到九霄云外,扭着腰就过来拉住我的手:“哎哟我的唐解元!您可真是财神爷下凡!快,快!姑娘们都来!听唐解元教诲!”
接下来的醉仙楼,俨然成了大明脱口秀速成班。我穿梭于莺莺燕燕之间,点石成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脱口秀天王唐伯虎教弹箜篌的柳依依:“别老弹什么‘孔雀东南飞’,太苦情!来点现实的:‘孔雀东南飞呀飞,飞到宁王府里陪王爷喝一杯,喝完出来变乌龟——缩头又缩尾!’ 对!带点讽刺!宁王那厮到处招兵买马,可不就想当大王八?”
柳依依噗嗤一笑,手上却流畅起来,箜篌叮咚,配着新词,竟有奇特的节奏感。
对唱小曲的双胞胎姐妹:“你们这你侬我侬的,甜得齁死人!改!‘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咱俩俸禄加起来——不够狗官一顿酒!’ 苦中作乐懂不懂?要的就是让那些官老爷听了脸红脖子粗!”
姐妹俩对视一眼,默契开口,清脆的嗓音带着调侃的意味,唱得满堂叫好。
气氛越来越热,甚至有人开始点歌点题:“唐解元!编个骂漕运衙门的!”“对对对!骂他们雁过拔毛!”
我跳上大厅中央一张桌子,折扇挥舞,口沫横飞:“诸位点题,盛情难却!今日教你们终极速成大法——大明版Rap!核心就俩字:押韵、节奏、怼人!像这样——”我即兴踩着拍子,手指模拟弹奏,嘴里噼里啪啦开火:
“程大人呐~您收钱的手速~比奴家轮指快三倍哟~
点银票的眼力~比猫头鹰还犀利耶~
就是这良心呐~比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沉到底喽~!”
我刻意模仿着苏小小等歌姬的吴侬软语腔调,却又糅合了街头巷尾的泼辣劲头,尾音拖得百转千回,带着赤裸裸的嘲讽。这前所未有的表演形式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全场!
“好——!”叫好声几乎掀翻屋顶。苏小小双眼放光,第一个抱着琵琶冲上来:“解元!让我试试!”她深吸一口气,琵琶轮指如急雨,配合着我的节奏,竟真的唱了出来,虽然生涩,但那份模仿中的讽刺意味更加辛辣首接:
“程大人呐~您收钱的手速~比奴家轮指快三倍哟~……”
成功了!醉仙楼彻底沸腾!歌姬们争相模仿,盐商富贾们拍案叫绝,银子铜钱雨点般砸向舞台。连角落里一个面容刻板、一首冷眼旁观的清流士子,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又强行板起脸,拂袖而去。
窗外,暮色渐浓,华灯初上。醉仙楼的喧哗如同投入秦淮河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很快,邻近的“怡红院”、“群芳阁”里,也隐约传来了类似的琵琶声和嬉笑怒骂的唱词。整条秦淮河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靡靡的旧调被辛辣的讽刺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放肆而叛逆的欢乐。
“成了!大明第一娱乐公司开张!”我得意地灌下一杯酒,对祝枝山挤眉弄眼,“祝兄,看这架势,你的‘发际线保卫战’发带,马上就能冲出苏州,走向全国!代言费分你三成,够买半斤何首乌了吧?”
祝枝山捧着酒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满场“群魔乱舞”,既为这前所未有的景象震惊,又隐隐感到不安:“伯虎兄,这…这动静也太大了!祸福难料啊……”他忧心忡忡地看向窗外,河对岸华府那高耸的院墙在夜色中沉默矗立。
就在这鼎沸人声的缝隙里,二楼临河雅座的一扇雕花窗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双清亮如秋水的眼眸静静凝视着醉仙楼内这颠覆传统的景象,眸底翻涌着惊愕、不解,还有一丝被强行压制却依旧闪烁跳跃的新奇光芒。那是秋香。她手中一方素白丝帕,被无意识地紧紧绞扭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当听到那句刻薄的“程大人收钱手速比奴家轮指快三倍哟~”,那方丝帕终于承受不住主人内心的剧烈震动,“嗤啦”一声轻响,被生生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她猛地回神,低头看着破损的丝帕,秀丽的眉头紧紧蹙起,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而在醉仙楼外喧嚣人潮的边缘,一个身着不起眼葛布短衫的汉子,正悄然隐在河畔柳树的阴影下。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灯火通明、笑语喧天的醉仙楼。他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炭笔和一本油腻的簿子,借着河面反射的微光,正一笔一划地记录着:“弘治十六年五月十七,酉时三刻,唐逆寅于醉仙楼聚众,教唆歌姬以淫词艳曲谤讥朝臣,尤以诽谤程敏政大人为甚。其词曰:‘收钱手速…快三倍…良心比茅石…’煽惑人心,罪证十五……”
夜色渐深,秦淮河水载着点点灯火和那些大胆叛逆的歌声,默默流淌。醉仙楼内的狂欢仍在继续,丝竹管弦与嬉笑怒骂交织成一片。祝枝山的不安,秋香撕裂的丝帕,暗处那双窥视的眼睛,如同几道无声的暗流,悄然汇入这奔腾的欢乐之河,预示着平静之下,风暴正在积聚。
当苏小小抱着琵琶,再次用那清亮又带着一丝辛辣的嗓音唱响“程大人呐~您收钱的手速~”时,满堂的喝彩声如同浪潮般涌起。没有人注意到,河对岸华府那扇刚刚关上的绣楼窗户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久久伫立,窗台上,那方被撕裂的素白丝帕,一角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像一只受伤的白蝶。更无人知晓,那暗影中的笔尖,在簿子上“程敏政”三个字上,狠狠地点下了一个墨色浓重、力透纸背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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