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总带着股韧劲，淅淅沥沥下了整周，把窗台上的绿萝浇得冒了新芽。陈默捏着钢笔的手指停在稿纸上，墨水在纸面晕开个浅蓝的圆点，像极了林深校服上洗不掉的钢笔渍。
桌角的铜哨子突然泛起白雾。他放下笔拿起哨子，琥珀般的哨身里，槐树叶形状的光点正顺着纹路缓慢游走。这是林深 “离开” 后的第十三个月，铜哨子每月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像某种周期性的呼吸。
“陈编辑，这期的连载稿该交了。” 实习生小张抱着摞稿件敲门进来，帆布鞋上沾着的泥点蹭在地板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脚印。陈默瞥见她发梢缠着的槐树叶，突然想起十年前林深总爱把槐树叶夹在课本里，说要做标本，结果全霉成了深绿色的纸浆。
“下周一定给你。” 他把哨子塞进抽屉，金属碰撞声惊得窗台上的绿萝抖落片叶子。小张走后，稿纸上晕开的墨点开始变形，渐渐连成半枚哨子的轮廓。陈默摸出橡皮去擦，却发现墨迹己经渗进纸纤维，像用针管注射进去的颜料。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老槐树下的新苗己经长到齐腰高，叶片在雨中泛着油亮的光泽，树下站着个穿牛仔外套的背影，正弯腰捡拾什么。陈默的心脏猛地抽紧 —— 那件外套的袖口有他当年画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太阳还留着蓝黑墨水的痕迹。
他抓起伞冲下楼，雨丝打在脸上生疼。出租车驶过江边时，陈默看见江面上漂着无数片槐树叶，它们在波浪中组成个巨大的箭头，首指老槐树的方向。司机突然说：“先生你看，那树怎么在冒烟？”
陈默抬头望去，新苗的枝叶间确实腾起淡青色的烟，烟团在雨中不散，慢慢凝成个模糊的人形。等他疯跑进江滩，烟团己经消散，只有片完整的槐树叶躺在沙地上，叶脉处用金线般的纹路写着 “稿子” 两个字。
回到家时，稿纸上的墨迹己经变成完整的故事。陈默盯着那些陌生的文字，指尖抚过纸面 —— 这是他卡了半年的连载结局，主角最终选择与过去和解，而不是沉溺于愧疚。最后一段的笔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极了林深当年在作业本上的鬼画符：“该往前走了，笨蛋。”
抽屉里的铜哨子轻轻震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陈默拉开抽屉，发现哨身里的光点正在组成笑脸，比手机里最后那个表情还要鲜活。他拿起哨子凑到唇边，却没有吹响，只是对着它轻声说：“知道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落在稿纸上，将 “林深” 两个字的署名照得透亮。那是陈默偷偷加上的，就藏在段落末尾的注释里，像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
周末整理储物间时，陈默在箱底翻出个褪色的帆布包。拉链卡住了三次才拉开，一股樟脑丸混合着槐花香的气息涌出来，呛得他打了个喷嚏。包里躺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的太阳涂鸦己经淡成浅灰色，口袋里塞着半块发霉的橡皮 —— 是林深初中时总爱抢他的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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