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外套摊在膝盖上，指尖抚过肘部的补丁。这块蓝色格子布是用陈默的旧衬衫改的，当年林深非要缝成闪电形状，结果歪歪扭扭像条蚯蚓。阳光透过气窗照在布纹上，陈默突然看见补丁边缘有行极小的字，是用钢笔尖刻上去的：“陈默的”。
铜哨子在裤袋里发烫。陈默摸出哨子，发现那些槐树叶光点正沿着外套的纹路流动，在补丁处聚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根红绳，细得像缝衣线，一端系着半枚铜哨子碎片 —— 是去年在礁石顶找到的那半片。
红绳自动缠绕在他手腕上，与掌心的疤痕组成完整的圈。陈默突然想起守江人日记里的话：“双哨成音，魂魄相认。” 他把外套凑近鼻尖，除了樟脑味，还闻到股淡淡的江风气息，和林深葬礼那天吹过灵堂的风一模一样。
储物间的旧镜子突然晃了一下。陈默抬头看去，镜中的自己背后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正弯腰看着帆布包。等他转身，身影己经消失，只有镜面上多了层水汽，用手指划过能写出字。陈默试着写下 “笨蛋”，水汽立刻自动连成 “你才是”。
他把牛仔外套挂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自己现在穿的西装。新旧两件衣服的袖口在风中轻轻碰撞，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晚上做饭时，陈默发现冰箱里多了罐槐花蜜，标签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 是林深外婆家的牌子，他们高中时常偷着兑汽水喝。
“少喝点甜的。” 陈默对着空荡的厨房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拧开蜜罐，舀了一勺兑进温水里，甜味漫过舌尖的瞬间，铜哨子发出清脆的鸣响。窗外的老槐树突然落下片叶子，正好飘在窗台上，叶脉间的纹路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组成个完整的笑脸。
入秋后的第一个满月夜，陈默被江声吵醒。他走到阳台，看见月光把江面照成条银色的带子，老槐树的影子投在水面上，像条摇晃的巨蟒。铜哨子在床头柜上震动，发出规律的颤音，像有人在轻轻叩门。
他拿起哨子时，哨身突然变得滚烫。光点组成的人形从哨子里飘出来，在月光中渐渐清晰 —— 林深穿着那件牛仔外套，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江里爬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林深的声音带着水汽，伸手想拉他的手腕。
陈默的手指穿过了虚影，却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像十年前在江滩摸过的鹅卵石。“别碰我。” 林深突然后退，身影变得透明，“我现在是水做的，会弄湿你的。”
他们沿着江滩往前走，林深的脚印在沙地上留下串水痕，很快被风吹干。经过礁石群时，陈默看见去年塌陷的洞口长出了新的芦苇，芦苇丛里插着枚铜哨子，正是他扔进黑石漩涡的那枚。“水龙走了，但它留下了礼物。” 林深指着哨子，“每个被它吃掉的魂魄，都变成了槐树叶，守护着这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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