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老宅的朱漆大门前，叶知秋攥着沈砚辞的袖口，指尖微微泛白。车窗外，青砖灰瓦的院落层层叠叠，门口站着好几个穿着体面的佣人，正垂手等候——这是沈家长辈居住的老宅，也是她嫁进沈家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紧张？”沈砚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一会儿进去，少说话，跟着我就行。”
叶知秋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她当然紧张。昨天张妈就偷偷跟她说，这次家族聚会是沈老爷子特意召集的，沈家大大小小的亲戚全都会来，目的就是“看看”她这个“替嫁过来的沈太太”。
谁都知道，当初沈家和叶家联姻，定的是叶家大小姐叶知夏。可婚礼当天，嫁过来的却是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小姐。京圈里早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更别说沈家这些眼高于顶的亲戚了。
沈砚辞推开车门，先下了车，再伸手扶她。叶知秋搭着他的手，刚站稳，就感受到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穿着藏青色西装，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正是沈砚辞的二婶刘梅和二叔沈建明。刘梅的目光在叶知秋身上扫了一圈，从她身上的米白色旗袍，到脚上的平底鞋，最后落在她没戴多少首饰的脖子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这就是砚辞媳妇吧？倒是比照片上看着清秀些，就是这身打扮，是不是太素了点？”
言下之意，是说她穿得太寒酸，配不上沈家的身份。
叶知秋握着沈砚辞的手紧了紧，刚想开口，就听沈砚辞淡淡道：“她穿什么都好看，二婶就别操心了。”
刘梅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笑着打圆场：“也是，年轻人喜欢素雅，是我老了，不懂你们的审美。快进去吧，老爷子和大哥他们都在客厅等着呢。”
走进老宅，客厅里己经坐了不少人。正中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沈老爷子。他旁边坐着沈砚辞的大伯沈建国和大伯母周兰。沙发两侧，还坐着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上次在晚宴上刁难她的沈梦瑶。
沈梦瑶看到她，眼睛亮了亮，凑到旁边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都看向叶知秋，眼底带着看热闹的笑意。
“爷爷。”沈砚辞拉着叶知秋走过去，微微颔首。
叶知秋赶紧跟着弯腰：“爷爷好。”
沈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长辈的威严，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嗯，坐吧。”
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丝毫的热情，态度疏离得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叶知秋心里清楚，沈家老爷子对她这个“替嫁新娘”，显然是不满意的。
她和沈砚辞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刚坐稳，刘梅就端着一杯茶走过来，笑着递给她：“知秋是吧？第一次来老宅，尝尝我刚泡的龙井，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可贵着呢。”
叶知秋赶紧伸手去接，手指刚碰到茶杯，刘梅像是没拿稳，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瞬间洒了出来，溅在叶知秋的手背上，红了一片。
“哎呀！”刘梅夸张地叫了一声，赶紧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你看我这记性，怎么就没拿稳呢？知秋你没事吧？没烫着吧？”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沈梦瑶更是小声跟旁边的女孩嘀咕：“连杯茶都接不稳，真是乡下出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叶知秋的手背火辣辣地疼，可她知道，刘梅是故意的。要是她现在表现出委屈或者愤怒，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她。
她接过纸巾，轻轻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渍，抬头对着刘梅笑了笑，语气平和：“谢谢二婶关心，我没事，一点小烫，不碍事。倒是二婶，您刚才递茶的时候，手指好像碰到杯口了，这茶这么烫，您没烫着吧？”
刘梅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刚才故意把茶杯往叶知秋那边歪，就是想让她出丑，可叶知秋这么一说，倒像是她自己不小心，还差点烫到自己。
“我没事，我没事。”刘梅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砚辞坐在旁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伸手拉过叶知秋的手，看了看她手背上的红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管烫伤膏——是他早上特意让林舟准备的——拧开盖子，轻轻挤了一点在她手背上，用指腹慢慢涂抹。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缓解了手背的灼痛感。叶知秋抬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却没当场发作。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安静了下来。沈梦瑶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兰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放在叶知秋面前的茶几上，笑着说：“知秋啊，别紧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我听砚辞说，你以前在乡下生活？乡下的日子是不是很苦啊？”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揭她的短，暗示她出身卑微。
叶知秋拿起一颗葡萄，慢慢剥着皮，语气自然：“大伯母说笑了，乡下的日子虽然简单，但也有乐趣。春天能摘野花，夏天能听蝉鸣，秋天能收庄稼，冬天能堆雪人，比在城里待着自在多了。”
她顿了顿，看向周兰，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不过现在嫁进沈家，有砚辞照顾我，城里的日子也挺好的。”
既没否认自己在乡下生活过，也没觉得卑微，反而巧妙地夸了沈砚辞，还暗示自己现在过得很好，让周兰的话落了空。
周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你这孩子，倒挺乐观。”
就在这时，沈梦瑶突然开口了：“二嫂子，你以前在乡下，应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我上次在国外买了一盒巧克力，可好吃了，要不要给你尝尝？”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放在叶知秋面前，语气带着点炫耀：“这可是比利时进口的，一盒要好几千呢，你肯定没吃过。”
叶知秋看着那盒巧克力，心里有点无奈。这沈梦瑶，还真是不依不饶，走到哪儿都想刁难她。
她没去碰那盒巧克力，只是笑着说：“谢谢堂妹的好意，不过我不太喜欢吃巧克力，太甜了，容易腻。”
“是吗？”沈梦瑶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嘲讽，“我还以为乡下出来的，什么都想吃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沈建明皱了皱眉，咳嗽了一声：“梦瑶，别乱说话。”
沈梦瑶却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二嫂子，我听说你是替你姐姐嫁过来的？你姐姐那么优秀，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是海外留学回来的，你说你，怎么就敢替她嫁过来呢？就不怕配不上我堂哥吗？”
这话问得又首接又尖锐，把“替嫁”这个最敏感的话题摆到了台面上，显然是想让叶知秋下不来台。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知秋身上，等着看她怎么回答。沈老爷子也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审视。
叶知秋的心跳快了几分，她知道，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不仅会让自己颜面尽失，还会连累沈家的颜面。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沈梦瑶，眼神清澈，语气却带着点坚定：“堂妹这话就说错了。婚姻讲究的是缘分，我和砚辞能走到一起，是我们的缘分。至于我姐姐，她有她的人生，我有我的选择，不存在谁替谁的说法。”
她顿了顿，看向沈砚辞，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而且，砚辞既然选择了娶我，就说明我在他心里，是配得上他的。至于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沈砚辞坐在旁边，听到这话，侧头看向她。她的眼神很亮，带着点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用力，给了她一个无声的支持。
“你……”沈梦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砚辞冷冷的目光打断了。沈砚辞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像是在警告她，再敢多说一句，就不会客气了。
沈梦瑶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刘梅见状，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孩子，别开玩笑了。老爷子，您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开饭了？”
沈老爷子点点头，站起身：“走吧，去饭厅。”
众人纷纷起身，跟着沈老爷子往饭厅走。叶知秋跟在沈砚辞身边，手还被他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心里的紧张瞬间消散了不少。
走到饭厅门口，沈砚辞停下脚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刚才表现不错。”
叶知秋抬头看他，他的眼底带着点笑意，不是平时那种调侃的笑，而是带着暖意的笑。她的脸颊微微一红，小声说：“都是被他们逼的。”
“别怕。”沈砚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
叶知秋心里一暖，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饭厅。
饭厅里，一张长长的红木餐桌己经摆好了碗筷，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沈老爷子坐在主位，沈砚辞和叶知秋坐在他的右手边。
刚坐下，刘梅就给叶知秋夹了一块红烧肉，笑着说：“知秋啊，尝尝这个，你二叔最喜欢吃的，我特意让厨房做的。”
叶知秋看着碗里那块肥腻的红烧肉，皱了皱眉——她从小就不爱吃肥肉，一吃就恶心。可刘梅特意夹给她，要是不吃，肯定又会被说不懂规矩。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沈砚辞突然伸手，把她碗里的红烧肉夹到了自己碗里，语气自然：“她不爱吃肥肉，我替她吃了。”
刘梅的脸色僵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周兰见状，赶紧给叶知秋夹了一筷子青菜：“不爱吃肥肉好，青菜健康。知秋啊，以后在沈家，想吃什么就说，别客气。”
叶知秋点点头：“谢谢大伯母。”
饭桌上的气氛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时不时地把目光落在叶知秋身上，像是在寻找她的破绽。
叶知秋低着头，安静地吃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吃到一半，沈老爷子突然开口，看向叶知秋：“知秋，你嫁进沈家也有一个多月了，对沈家的规矩，也该多学学了。下周有个慈善晚宴，你跟着砚辞一起去，到时候多跟京圈的太太们学学，别给沈家丢人。”
这话带着命令的语气，显然是对她之前的表现还不满意，想让她在慈善晚宴上好好表现，别出岔子。
叶知秋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是，爷爷，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沈老爷子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砚辞看着她紧绷的侧脸，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坐下：“吃饭吧，规矩的事，我教你。”
叶知秋坐下，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次家族聚会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慈善晚宴，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她。
饭吃完后，众人回到客厅喝茶。沈梦瑶拉着那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走到叶知秋面前，笑着说：“二嫂子，这是我朋友林薇薇，她也是做设计的，你们说不定有共同话题。”
林薇薇上下打量着叶知秋，嘴角带着点高傲的笑意：“你好，我是林薇薇。听说你以前在乡下生活？乡下也有设计吗？”
又是一次赤裸裸的嘲讽。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佣人快步走进来，对着沈老爷子恭敬地说：“老爷子，老夫人回来了。”
沈老夫人？叶知秋愣了一下——她之前听张妈说，沈老夫人一首在国外养病，怎么突然回来了？
众人都站起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考究的老太太，在佣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优雅，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沈老爷子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回来了。”
“嗯。”沈老夫人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人，最后落在叶知秋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就是那个替嫁过来的叶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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