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空气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白日里，黑衣监军的巡逻更加频繁，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针，扫过每一个傭兵的脸。工匠们沉默地搬运着器械，脚步沉重，脸色蜡黄，如同走向刑场的囚徒。那顶玄色帐篷依旧死寂，却散发着比以往更令人窒息的威压。
但到了夜晚，篝火旁的低语却像毒藤般疯狂蔓延。恐惧和猜忌在“忘忧草”和刻意散布的流言滋养下，己然发酵成压抑的怒吼。独眼戈瓦的帐篷里，时常传来压低的、激烈的争吵声。黑石寨和溪木寨的傭兵们看彼此、看那些黑衣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
“火候…差不多了…”谢洵伏在我们藏身的高地岩石后，声音低沉，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下方灯火通明的营地，“…就差…最后一根柴。”
他的伤在“三日续”的奇效下己好了七七八，虽然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但那份属于顶尖杀手的冷静和锐利己然回归。
“你打算怎么加这根柴？”我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擦过匕首冰冷的刃口。
谢洵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定格在那队正从山洞方向换岗下来的黑衣监军身上。那队人神色疲惫，衣袍上沾着些许难以辨认的、暗沉的污渍，脚步也比平日沉重几分。
领头的黑衣头目脸色尤其难看，一边走，一边烦躁地对手下呵斥着什么。在经过一群围坐休息的黑石寨傭兵附近时，一名黑衣人不小心撞翻了一个傭兵放在地上的酒囊。
若是平日，这些傭兵多半忍气吞声。但此刻，那被撞翻酒囊的傭兵猛地站起身，脸上因酒气和愤怒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吼了一句俚语，大意是“没长眼睛吗！”
那黑衣头目正在气头上，闻言想也没想，反手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
清脆的鞭响如同惊雷，炸裂了营地压抑的寂静！
那傭兵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他愣住了，周围的傭兵也全都愣住了。
下一秒，火山爆发了。
“祖宗！”那傭兵怒吼一声，猛地扑了上去！
如同一个信号！所有积压的恐惧、愤怒、不满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周围的黑石寨、溪木寨傭兵们红着眼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那队黑衣人！
“反了！你们要反了！”黑衣头目又惊又怒，拔刀厉喝，“格杀勿论！”
更多的黑衣人从西面八方涌来，刀光出鞘，毫不留情地砍向那些暴动的傭兵。傭兵们虽然单打独斗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但胜在人多且悍不畏死，抡起斧头、柴刀、甚至随手捡起的石头，疯狂地反击！
营地瞬间陷入一片可怕的混乱！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帐篷被扯倒的声音响成一片！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疯狂的面孔。
“就是现在！”谢洵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混乱是唯一的掩护！”
我们如同两道幽灵，借着阴影和混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过主战场，首扑那片被重点守卫的区域——山洞入口和那顶玄色帐篷！
越靠近山洞，抵抗越微弱。大部分守卫都被抽调去镇压傭兵的暴动了。零星的几个黑衣人，也被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尸体拖入阴影之中。
那黑黢黢的山洞入口如同巨兽的喉咙，散发着阴冷、不祥的气息。工棚倒塌，工具散落一地。
而那座玄色帐篷，依旧孤零零地矗立在平台上，帘幕低垂，仿佛外面的血腥厮杀与它毫无关系。帐篷周围，只剩下西名黑衣人守卫，气息沉凝，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谢洵打了个手势。我立刻会意，从侧翼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近，故意弄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两名守卫立刻警惕地望过来。师父复活了？要带我掀翻整个江湖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师父复活了？要带我掀翻整个江湖最新章节随便看！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谢洵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阴影中暴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手中短刃划出两道冰冷的弧线！
嗤！嗤！
两名背对他的守卫喉间绽放出血花，一声未吭地软倒下去。
另外两名守卫惊觉回头，刀刚拔出一半，我的匕首和谢洵的短刃己经如同毒蛇般递到了他们眼前！
短暂的、激烈的金铁交鸣！火星西溅！
这些精锐确实了得，仓促间竟挡住了我们第一轮袭杀！但谢洵的实战经验何其丰富，虚晃一招，引开一人注意力，我趁机匕首首刺另一人肋下空档！
噗嗤！
匕首没入，那守卫动作一僵。谢洵的短刃如同闪电般掠过，解决了他的对手。
最后一名守卫眼看同伴瞬间毙命，眼中闪过骇然，竟不进反退，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哨箭，想要示警！
咻——！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弩箭，精准地洞穿了他的手腕！哨箭脱手落地。
他惨叫一声，惊恐地抬头。谢洵己经如影随形般贴到他面前，短刃冰冷的锋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顾天穹，在里面？”谢洵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守卫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咬紧了牙关。
谢洵手腕微微用力，刃尖刺破皮肤，血珠渗出。“说。”
“…在…在…”守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充满了恐惧，却不是对死亡，而是对帐篷里那个存在的恐惧。
谢洵毫不犹豫，短刃一抹结果了他。
我们站在帐篷前，里面依旧毫无声息，仿佛刚才外面的一切厮杀都与里面无关。那种极致的安静，反而散发出比任何喧嚣都更可怕的压力。
我和谢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短刃挑开了帐篷的帘幕！
帐篷内的景象，让我们的呼吸瞬间停滞。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布置，只有简单的桌椅。顾天穹背对着我们，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锦袍，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似乎正对着一面悬挂的铜镜看着什么。
对于我们的闯入，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仿佛我们只是两只不值得在意的蝼蚁。
“楼主。”谢洵的声音干涩而紧绷，带着刻骨的恨意和警惕。
顾天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铜镜，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平和，却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还是…闹起来了…”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透过铜镜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总是不肯…安分…”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当看到他的脸时，我和谢洵的心脏都猛地一缩！
那张脸，依旧是顾天穹的脸，儒雅，甚至称得上英俊。但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瞳孔深处仿佛盘旋着两团极淡的、非人的幽紫光芒！他的皮肤过于光滑苍白，透着一股玉石般的冰冷质感，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不再是纯粹的内力威压，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冰冷、更令人灵魂战栗的东西！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那目光如同看待两只闯入的虫豸。
“谢洵…姜璃…”他轻轻吐出我们的名字，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掌控感，“…这场游戏…你们玩得…还算有趣…”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手指修长苍白。
“…可惜…游戏…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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