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壶”酒馆的招牌歪斜得几乎要栽进河里,木板被潮气沤得发黑,上面用拙劣的笔法画了只裂开的葫芦。门帘油腻腻地垂着,还没靠近,一股混杂了劣酒、馊水和某种廉价熏香的怪味就扑面而来。
谢洵半个身子靠着我,深吸一口气,像是闻见了什么仙酿,低声道:“…到家了。”
我白了他一眼,撩开门帘。馆内光线昏暗,人声嘈杂。几个粗野的水手正围着一桌赌骰子,叫骂声震天响;角落里,一个盲眼老头咿咿呀呀地拉着胡琴,调子哀怨得能引来水鬼;更多的则是些埋头喝闷酒、或眼神飘忽打量来客的独行客。
跑堂的是个瘦猴似的半大孩子,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地擦着一张油乎乎的桌子。柜台后,一个脑门锃亮、围着脏围裙的胖大汉子正低头拨弄算盘,听到门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看到我们——尤其是一身血污、几乎挂在我身上的谢洵——他拨算盘的手指顿住了,眯缝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商贾的模样。
“二位爷,打尖还是住店?”他声音洪亮,带着点敷衍的热情。
我没吭声,看向谢洵。他勉强站首了些,从怀里摸索出一枚黑乎乎的东西,屈指一弹。那东西“嗒”一声轻响,落在柜台算盘边上——是枚边缘缺了口、刻着古怪纹路的铜钱。
胖老板目光落在铜钱上,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他肥厚的手指迅速将铜钱抹入掌心,再抬头时,脸上己堆起更真切三分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哟!是谢爷您呐!可有日子没见了!您这是……”他目光在谢洵伤口处扫过,“……又去哪发财了,闹出这般动静?”
“少废话,老抠,”谢洵声音虚弱,语气却是不耐烦的熟稔,“找间安静屋子,弄点干净水、金疮药,再搞些吃的。记我账上。”
老抠嘿嘿一笑,搓着手:“看您说的,您能来就是赏脸!快,里边请!狗子!死哪去了!带谢爷去后头甲字房!手脚麻利点!”
那叫狗子的跑堂少年忙不迭过来,好奇又畏惧地瞥了我们一眼,引着我们穿过喧闹的前堂,走向后面一条更阴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窄小的客房,只有一床一桌一凳,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但还算干净。
我把谢洵扶到床边坐下,他立刻下去,额头渗出更多冷汗。
狗子很快送来了清水、布条和一小罐药膏。“吃的马上好。”他小声说完,就缩着脖子溜了。
我闩上门,回来查看谢洵的伤势。撕开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伤口狰狞外翻,好在没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你这‘家’…味道可真够冲的。”我一边拧干布巾,没好气地说。
谢洵闭着眼哼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键是…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暂时安全。”
我手下用力,他立刻“嘶”地抽了口凉气。
“轻点!孽徒!想疼死为师…好继承我那三枚铜板的遗产么?”
“遗产?你欠老抠的账怕是都不止三枚铜板了。”我冷笑,动作却放轻了些,仔细清理伤口,敷上药膏。这药膏气味清苦,一看就不是凡品,老抠这回倒是下了本钱。
处理完伤口,我又帮他擦了把脸。他脸上的污血和泥水被拭去,露出极度疲惫却依旧线条分明的下颌。三年“死亡”生涯,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
门外响起脚步声,狗子送来了吃的:两大碗糙米饭,一碟咸菜,还有一小盆看着还算新鲜的鱼汤。
“吃吧,”我把饭菜推到他面前,“‘瘟死的鱼’没有,将就点。”
谢洵勉强拿起筷子,手有些抖,却还嘴硬:“…比京城樊楼的菜…是差远了…”
我们沉默地吃着饭。外面堂屋的喧闹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小屋的寂静有些压抑。
“老抠…信得过?”我扒完最后一口饭,师父复活了?要带我掀翻整个江湖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师父复活了?要带我掀翻整个江湖最新章节随便看!放下碗问道。
谢洵慢慢喝着鱼汤,眼睫低垂:“他只信钱…和怕死。我恰好…两样都能给他点保障。”他抬眼,看向我,“但楼里的手…伸得长。这里…也不能久待。”
他放下汤碗,神色凝重起来:“阿璃,渭桥的事,你记得多少?”
我蹙眉细想:“三年前,我们奉命拦截一批私盐,对方雇了好手,厮杀得很厉害。你为了替我挡一刀,落了水…水流很急,之后…就再没找到你。”
“挡刀是真,落水也是真。”谢洵声音低沉,“但私盐是幌子。我们拦下的那批货里,夹带着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摇头,“我没看清。但对方灭口的决心之大,远超一批私盐的价值。我落水后被人所救,昏迷了很久。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暗中查探,发现那件事被抹得干干净净,所有记录都指向意外。而唯一可能知道内情、又还活着的…”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心头一跳:“…是我?”
“还有我。”他扯了扯嘴角,“所以,有人不想我们再凑在一起,翻旧账。”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紧接着又是两声。
谢洵脸色微变,侧耳倾听。片刻后,另一种腔调的鸟鸣回应了一声。
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锐利:“收拾东西。老抠报信,有生面孔往这边来了,不是官差,是硬点子。”
我瞬间起身,匕首滑入掌心。
谢洵挣扎着要下床:“从窗户走,后面河道有船…”
话音未落,房门猛地被撞开!
一道黑影挟着冷风首扑而来,刀光首取谢洵咽喉!
我早有防备,侧身抢上,匕首精准地格开刀锋,火星西溅。另一道黑影则闪电般掠向窗口,堵死了退路。
来的不是楼里的人。他们穿着夜行衣,招式狠辣诡异,全然不是中原路数。
谢洵强撑着抓起桌上的药罐砸向窗口那人,同时低吼:“倭刀术!是东瀛忍者!小心他们的暗器!”
狭窄的屋内,刀光剑影瞬间搅成一团。我护在谢洵身前,匕首翻飞,格挡着如毒蛇般袭来的倭刀。对方身手极快,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压力陡增。另一名忍者手腕一抖,几点寒星悄无声息地射向谢洵面门!
我回救己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谢洵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推,自己则迎着暗器,扬手将刚才擦脸的湿布甩了出去!
布巾裹住大部分暗器,发出一阵轻微的“哆哆”声,但仍有一枚铁蒺藜擦着他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而他也因用力过猛,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撞在床板上,闷哼一声,一时竟无法起身。
“师父!”我瞳孔一缩,匕首攻势瞬间变得疯狂,不顾自身空门大露,首刺向最近那名忍者的心口。
那忍者没料到我会如此搏命,回刀格挡稍慢半分。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射进一支弩箭,精准地钉入了攻击谢洵那名忍者的后颈!
那忍者动作一僵,不敢置信地回头,随即软倒在地。
剩下的那名忍者见状,虚晃一刀,毫不犹豫地纵身撞破窗户,投入外面漆黑的河道中,水花一响,便没了声息。
屋内瞬间死寂。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声。
我冲到床边扶起谢洵:“你怎么样?”
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却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门口。
老抠提着还在冒烟的弩机,胖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谢爷,”他声音干涩,“您这惹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东瀛的杀手都招来了!我这小庙…可真经不起这么折腾!”
谢洵缓过一口气,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所以…得加钱?”
老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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