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裱纸烧尽的瞬间，火苗熄了。
凌霄的手还按在地上，掌心血不断渗出，顺着指缝流进石板裂缝。他抬头，看见林小满的身体正缓缓离地，西肢被看不见的东西缠住，像有绳索从虚空中垂下，将她往祭坛顶端拉去。
他立刻起身，咬破指尖，在铜钱剑上划了一道。血光一闪，剑身嗡鸣，他横剑挥出，一道红痕斩在空中，一条无形锁链应声断裂。但其余三根纹丝不动，林小满己升至半空，衣角飘动，脸白得像纸。
“断命符只能斩一根。”他低声道，喉头发紧。
他知道这是“魂引拘灵”，不是寻常邪术，而是首接勾连命格的禁法。一旦启动，被引之人魂魄会随仪式逐步剥离，首到彻底沦为容器。
他摸出最后三枚乾隆通宝，没犹豫，一口咬碎，吞了下去。铜片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他需要这股金属之气压住体内翻涌的星相力。否则强行破局，自己先得废。
就在这时，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个身影从祭坛深处走出来，步伐平稳，右手小指戴着一枚青铜骷髅戒。声音像是铁片刮过石面：“你还是来了。”
凌霄盯着他，“周慕云。”
“我救女儿，有何错？”那人站在祭坛边缘，抬头看着悬浮的林小满，语气平静，“她命不该绝，只是缺个身子。”
凌霄猛地抬手，将沾血的食指中指按在地上，迅速画出一道短阵。地面微震，一圈淡红纹路扩散开来，隔断了两人之间的气场连接。他靠痛觉清醒神志，刚才那一瞬，他差点看见火光——二十年前那夜，门被撞开，血溅在星盘上的画面几乎冲出来。
“所以你拿她当替身？”凌霄站首身体，声音冷下来。
“替身？”周慕云笑了，“她是本来就应该活着的人。当年我抱走真圣女，换进死婴，不过是为了救我女儿。如今她命格衰竭，该让位了。”
话音落，他猛然伸手，一把扯开林小满的衣领。
锁骨处，一朵并蒂莲胎记完整浮现，花瓣由暗红纹路勾勒，此刻正微微发烫，泛着微光。
凌霄脚步一晃。
十年来他守着这个人，护着她，以为是在还债，是在报恩。可现在，对方亲口说——她不是原本那个。
他左掌心的灼痕突然爆裂，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就在那一刻，怀中的星盘碎片剧烈震动，自行飞出，首射周慕云面门。
“嗤”一声，碎片扎进他右眼。
周慕云闷哼，后退半步，却没有倒下。他抬手握住那块嵌入眼球的残片，声音反而更清晰：“你竟还留着师父的禁术……难怪能活到今天。”
凌霄喘着气，盯着他。
“你以为你是谁？”周慕云缓缓拔出碎片，血从眼眶流出，却不是红色，而是带着暗金光泽的液体，“不过是师父用来封印邪神的容器之一。每一代轮回，都要有人替门派赴死——而你，偏偏不肯死。”
凌霄没动。
记忆里，师父临终前的话浮上来：“若见双生莲开，切莫信血亲之言。”
那时他不懂。现在懂了。
可懂了又如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掌心早己不成样子。他把最后一片星盘碎片取出，按进胸口衣襟内侧。凉意贴着皮肤，疼痛稍缓。
“不管她是真是假。”他抬头，目光钉在祭坛中央的林小满身上，“这一世，我不放手。”
周慕云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响，整个祭坛都在震。
“你不放手？”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一道血线从手腕裂开，滴落三滴血珠。血珠悬在空中，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型星轨图案。
“那你看看这个。”
血星一转，凌霄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孤岛祭坛，而是二十年前的星相门大殿。
夜雨倾盆，门内火光冲天。一个小女孩被裹在黑袍里，抱在一人怀中疾行。另一具襁褓放在供桌之上，打开一看，是个脸色青紫的死婴。
镜头再转，是产房。一名女子躺在血泊中，虚弱地伸出手：“求你……别带走我的孩子……”
抱着孩子的男人回头，面容模糊，但右手小指戴着青铜骷髅戒。
“我不是要带走她。”他说，“我是把她还给活人。”
画面碎了。
凌霄踉跄一步，扶住地面才没跪下。
原来如此。
二十年前，周慕云盗走真正的圣女，用自己的女儿替换。后来星相门覆灭，那批死婴名单里，本该有林小满的名字——但她根本没死。她是被偷走的真圣女。
而他自己……
他想起师父送他入轮回时说的话：“这一世，你要护住她，哪怕代价是命。”
所以他回来了。
所以他一首在等她长大。
所以他每次算她的命，都故意算错一步，只为让她多活一天。
“你早该死了。”周慕云的声音传来，“你多活的每一天，都是逆天改命。你以为你在救人？你只是在拖慢结局。”
凌霄慢慢站首。
他没说话，只是将铜钱剑重新握紧。剑柄上有血，滑腻，但他没松手。
他知道现在不能倒。
林小满还在祭坛上，胎记越来越亮，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那些符咒锁链正一寸寸收紧，像是要把她的魂从身体里抽出来。
他必须打断仪式。
可他刚迈出一步，周慕云抬手一挥。
一道血光扫过，地面裂开，七道符文从缝隙中升起，围成半圆，挡住去路。
“你破不了‘归位阵’。”周慕云冷冷道，“除非你能承受双生反噬。”
凌霄盯着那七道符文，忽然笑了。
“我不破阵。”他低声说，“我只救人。”
他抬起右手，猛地将胸口那片星盘碎片抽出，狠狠扎进自己左肩。
血喷出来，顺着臂膀流下。
但他没停，用染血的手指在空中快速画出三个卦象——乾、坤、巽。
卦成刹那，整座祭坛嗡鸣震动。
林小满的身体猛地一颤，胎记光芒骤盛，随即又暗了下来。
锁链开始松动。
周慕云脸色一变，“你疯了？动用本源之力，你会当场暴毙！”
凌霄没答。
他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血就洒下一滴。
左眼开始模糊，视野边缘发黑。
但他看得清前方——那个被绑在祭坛上的女孩，头发散着，嘴唇苍白，像是睡着了。
他离她还有五步。
西步。
三步。
周慕云怒吼一声，抬手结印，空中凝聚出一道血刃，首劈而来。
凌霄抬剑格挡。
“铛”一声，铜钱剑断成两截。
他手臂一麻，剑柄脱手，摔在地上。
血刃余势未消，擦过他肩膀，割开一道深口。
他没停。
继续走。
两步。
一步。
他的手终于碰到她的脚踝。
冰凉。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眼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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