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落在玄关地砖上，边角卷起。凌霄没再看它一眼，转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苏棠在身后喊了什么，声音被关门声截断。
雨后的街道泛着湿气，他一路奔到城西，鞋底踩碎水洼里的倒影。星盘贴着胸口发烫，像块烧红的铁片压进皮肉。拐进废弃医院后巷时，掌心血痕突然抽搐了一下，整条右臂都麻了半秒。
他停住喘口气，从内袋摸出那张复印档案，指尖划过“周玉兰”三个字。风一吹，纸页边缘焦黑的部分簌簌掉屑。他折好塞回口袋，翻过锈蚀铁门，径首往地下通道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墙面上爬满暗红色丝状物，像是干涸的血藤。他伸手拨开一条挡路的细丝，刚碰上，眼前猛地一黑——
火光冲天，婴儿啼哭，一个穿灰布衣的小孩站在火场外，手里攥着半块星盘，动也不动。是他自己，七岁那年。
他咬破舌尖，腥味在嘴里散开，幻象瞬间消散。铜钱剑己经握在手中，剑尖滴下一滴血，在地上砸出轻响。他抹了把脸，继续往前。
尽头是一道石门，表面刻着并蒂莲纹。星盘紧贴胸口，热得几乎要冒烟。他伸手推门，纹丝不动。低头一看，门槛处凝着薄霜，霜面上浮出几个字：“生者勿近，死者归位。”
他没说话，从怀里取出那块焦黑皮肤，按在门缝上。
皮肤接触石头的刹那，发出“嗤”的一声，像是雪落在热铁上。门缝里的霜开始融化，符文一道接一道熄灭。他用力一推，石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间密室，正中央立着一口漆黑棺材，通体无钉无铆，表面浮雕的莲花纹路像是活的，在缓慢旋转。地面结了一层白霜，每走一步，鞋底都会留下短暂的湿印。
凌霄走近棺材，发现棺盖边缘嵌着一圈细小的符钉，排列成北斗形状。他掏出三枚铜钱，一枚枚摆在棺头、棺尾、棺心位置，然后退后半步，低声念了一句口诀。
铜钱同时震动，发出嗡鸣。
棺盖忽然滑动半寸，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伸手去掀。
重得超乎想象。
他换左手发力，中山装袖口蹭过棺面，立刻结出一层冰霜。棺盖一点点抬起，发出磨石般的闷响，最终“哐”地倒在一边。
棺内躺着一个女孩，穿着褪色的白色连衣裙，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脸和林小满一模一样，只是更瘦，眉心有一道浅疤，像是小时候烫伤留下的。
凌霄蹲下身，仔细看她胸口。
七根银针呈扇形插入心口周围，针尾系着细线，垂入棺底。他顺着线往下看，瞳孔骤然收缩——
线的另一端，连着七具孩童骸骨。骨头很小，应该是不满十岁的孩子，指节全都紧扣在一起，像是死前拼命抓着什么。骸骨眼窝漆黑，却仿佛正盯着他。
他伸手探她鼻息，没有。脉搏也停了。可皮肤还有弹性，不像是死了二十年的人。
他取出桃木匕首，轻轻挑断第一根银线。
针尾刚松动，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黑气。他迅速后退，铜钱剑横在身前。
几秒后，一切恢复平静。
他重新上前，这次用匕首撬出第一根银针。
“叮——”
针尖离体瞬间，整个石室剧烈晃动，头顶沙尘簌簌落下。他抬头，看见石壁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铁链。
第二根针拔出时，女孩手指抽搐了一下。
第三根刚动，棺盖突然自行移动，从侧面猛合过来。他反应极快，右手猛抽，但还是慢了半拍——
棺盖重重夹住他的手腕。
剧痛炸开。他闷哼一声，左手立刻挥剑劈向棺沿。铜钱剑砍在漆面，竟被弹开，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发麻。
他咬牙，用匕首割开手腕外侧皮肉，硬生生把手臂拽了出来。鲜血顺着棺沿流下，滴在女孩脸上。
她眼皮动了动。
第西根针还没拔，她突然睁开了眼。
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焦点。但开口的声音清晰得不像刚醒的人：“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凌霄盯着她，没动。
“你是谁？”他问。
女孩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笑，又不像。“我是该死的那个。”她说，“也是活下来的那个。”
“林小满呢？”
“她？她是后来被换进去的。”女孩缓缓坐起身，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我才是原本的圣女，可他们说双生子只能留一个，就把我的命格转给了她。”
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剩下西根银针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这七根针，镇的是七个替死童魂。他们用我的身体续命二十年，现在……该还了。”
凌霄皱眉。“谁干的？”
“我父亲。”她声音很轻，“他叫周慕云。他说只要我能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值得。”
话音刚落，她突然抬手，一把抓住凌霄的衣领。力气大得不像病人。
“你知道吗？”她贴近他耳边，气息冰冷，“你救不了我。拔完最后一根针，我就彻底死了。可要是不拔……外面那个‘林小满’，会在三天内变成邪神容器。”
凌霄挣开她的手，退到棺尾。
“那你现在是谁？是你自己，还是他在借你说话？”
女孩没回答。她慢慢躺回去，闭上眼，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霄盯着她，心跳未平。
他低头看自己受伤的右手，血还在流。他撕下一块衣角草草包扎，然后走向棺尾，准备拔第西根针。
就在这时，女孩又睁开了眼。
这一次，她看着他，眼神清明。
“别拔了。”她说，“让我睡一会儿。她快来了。”
“谁？”
“妹妹。”她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她闻得到我的味道。”
凌霄猛地回头。
石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像是赤脚踩在霜上。
他握紧铜钱剑，刚要起身，却发现剑柄沾了血，有些打滑。
脚步声停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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