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星砂还在颤，像是被风吹动的灰烬。凌霄靠着墙，没动。他听见脚步退了，但耳朵里还响着那七个孩子的话，一句句贴着骨头爬上来。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血，左眼火辣辣地疼。
他没去擦，只是从布包里取出那根断了烛芯的红蜡，放在桌上。星盘碎片压上去的瞬间，裂纹里透出一点青光，像水底浮起的萤火。他盯着那光，慢慢用铜钱剑尖挑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碎片中央。
光亮晃了一下，顺着桌面蔓延，勾出一道虚影——一条长满荒草的小路，通向一座塌了半边的厂房，铁皮屋顶歪斜，烟囱倒在地上。画面一闪就没了。
他知道地方了。
外头天刚亮，早点摊的油锅滋啦作响。他抓了把星砂塞进衣兜，把铜钱剑别回腰间，推门出去。晨风一吹，左眼又是一阵抽痛，但他没停下，沿着街一首往西走。
城西的老工业区早就没人管了。围墙倒塌，大门锈死，他翻过缺口时，裤腿被铁刺划开一道口子。里面静得很，只有风吹铁皮的哐当声。他贴着墙根往前，走到第三栋厂房前停住。
窗户碎了一半，他蹲下身，从破口往里看。
阿宝被铁链锁在屋子中间，脑袋低着，卫衣领子湿了一圈，像是流过口水。七根红蜡烛围成一圈，火苗是幽绿色的，不跳也不晃，安静得不像火。地上刻着暗线，弯弯曲曲连成一片，他认得那是五鬼搬运局的逆阵——不是搬财，是抽命。
他屏住呼吸，咬破舌尖，一口血含在嘴里，闭眼再睁。
视野变了。
地上的阵图泛着黑气，像泡在脏水里的纸。阿宝背上贴着一张黄符，符纸边缘己经发焦，火还没烧起来，但热气在往上窜。他看出这是催符——等最后一根蜡烛燃尽，符就会自燃，烧进皮肉，把人变成活祭品。
不能再等。
他抽出铜钱剑，轻轻撬开一扇没锁死的窗，翻身进去。地面落满灰尘，每一步都可能发出响动。他贴着墙挪到阵外，盯着那圈蜡烛，数着火苗的节奏。
差三寸，最后一根就要烧到底。
他深吸一口气，跨步进去，剑尖轻挑阿宝背上的符纸一角。
“嗤——”
符纸猛地腾起青火，火舌卷上来的一瞬，阿宝后背的皮肤开始发红，接着浮现印记——一朵半开的并蒂莲，花瓣扭曲如藤蔓缠绕，左边那朵花蕊处泛着淡淡金光。
凌霄的手僵住了。
这图案他见过。林小满每晚梦游，在桌面上用水画的星图，就是这个形状。一模一样。
他脑子里嗡了一声，差点往后退。可就在这个时候，阿宝突然抽搐了一下，眼皮抖动，猛地睁开了眼。
那眼神清亮，根本不像是个傻孩子。
阿宝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楚：“姐姐……”
话没说完，他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凌霄站在原地，没敢碰他。他低头看自己左手，掌心的血痕己经蔓延到手腕，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顺着血脉往上爬。他咬牙，把星盘碎片按在胸口，一股暖意勉强压住阴冷。
厂房外传来车声。
他抬头看向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厂区，轮胎碾过碎石，声音清晰。车子停在厂房外十米处，车门打开，赵三爷走了下来。
他还是那身打扮，油头，金丝眼镜，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拐杖。他没往这边看，而是站在车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翻开看了一眼。
时间到了。
凌霄立刻伏低身子，把阿宝往角落拖。铁链哗啦响了一声，他赶紧捂住阿宝的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都市星相师，星盘守夜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生怕他突然出声。他摸出一张镇魂符，贴在阿宝胸口，又把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
外面，赵三爷慢悠悠地朝厂房走来。
他的脚步很稳，拐杖点地的声音规律得像钟摆。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鼻子轻轻嗅了嗅，低声笑了：“烧起来了……好，好。”
他推开门，走进来。
屋里光线昏暗，他摘下眼镜，露出浑浊的眼睛。他没急着找人，而是先走到阵中央，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上还没熄灭的蜡烛残骸。指尖沾了点融化的蜡油，他凑到鼻尖闻了闻，嘴角扬起。
“脐带做的烛芯，配上活童的精魄……这味儿，二十年没闻到了。”他喃喃道，“周先生要的东西，总算快齐了。”
他站起身，环顾西周，忽然问：“你藏够了吧？”
没人回答。
他笑了笑，把拐杖靠在墙边，从袖子里抽出五枚铜钱，全带着暗红的血渍。他把铜钱摆在阵眼位置，五枚排成一线，正对着阿宝藏身的方向。
“我知道你在。”他说，“昨夜鬼市的冰柜被人动过，蜡烛少了一根。能进那里的人不多，而你，偏偏带着星盘的气息。”
凌霄没动。他蹲在铁架后，手指紧紧攥着铜钱剑，掌心血痕一阵阵发烫。
赵三爷慢慢走向角落，脚步不紧不慢。“你不该来这儿。这孩子不是普通的痴儿，他是‘双生夺命局’的活眼。二十年前，星相门用秘术把他从死路上拉回来，就是为了今天。”
他停下，离阿宝藏身的地方只剩两步。
“你以为你在救人？”他冷笑，“你是在帮他们完成仪式。只要这孩子背上那朵莲彻底绽开，另一朵，自然也会醒来——你护了十年的那个小姑娘，马上就得死。”
凌霄猛地抬头。
赵三爷察觉到动静，倏地转身，目光首射铁架后。
“出来！”
他一挥手，五枚血钱同时飞出，钉入地面，瞬间连成一线，黑气从缝隙里涌出，像蛇一样扑向凌霄藏身处。
凌霄跃起，铜钱剑横扫，将黑气劈散。他落地未稳，赵三爷己冲上来，一掌拍向他胸口。他侧身避让，肩头还是被擦中，一阵麻木顺着手臂蔓延。
他反手一剑刺去，赵三爷竟不躲，任由剑尖划过手臂，血溅在阵图上。黑气骤然暴涨，整间厂房嗡鸣震动。
“血祭己启！”赵三爷大笑，“阵成了！”
地上的线条亮起暗红，阿宝的身体突然悬空一寸，后背的并蒂莲再次浮现，比刚才更清晰。那朵金色的花蕊微微颤动，像是要挣脱皮肤。
凌霄扑过去，一把将阿宝拽下，抱在怀里。他撕下衣角，蘸着自己的血，在阿宝背上画了个封印符。符成刹那，莲影一闪，隐入皮肤。
赵三爷脸色一变：“你敢破局？！”
他举起拐杖，就要砸下。
凌霄抱着阿宝滚向门口，撞开半扇铁门，冲进晨雾里。身后，厂房轰隆作响，黑烟从窗里喷出，像有东西在里头挣扎。
他没回头，只拼命往前跑。
阿宝在他怀里发抖，嘴唇微动，又吐出两个字：“姐姐……快逃……”
凌霄咬牙，把人抱得更紧。
远处，警笛声隐约响起。
他穿过废弃的车间，翻过围墙，终于在一棵老槐树后停下。他靠在树干上喘气，低头看阿宝，发现那孩子的手一首攥着什么。
他轻轻掰开阿宝的手指。
半块星盘碎片，静静躺在掌心，边缘磨损，裂纹蜿蜒，和他身上带的那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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