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的空气混杂着汽油、雨水和一股冰冷的铁锈味。
蓝司理几乎是撞开车门的，他甚至没等刘峰，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己经彻底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海BTxxxx！ 王师傅！ 滨海大道！
那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他发动汽车，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猛地窜出市局车库，冲进茫茫雨幕之中。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勉强在挡风玻璃上刮出两道短暂的清晰区域，但视线依旧极差。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噪音充斥了整个车厢。
蓝司理死死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开得极快，不断地超车、变道，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一片不满的鸣笛和雨幕中模糊的叫骂。
他顾不上了。
那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惧感再一次攫住了他。和看到刘峰倒下时一样，和预感到张小雅危险时一样。
这一次，是针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出租车司机。
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份记录，却没有重视？所以命运换了一种更首接、更残酷的方式来提醒他？
无线电里不断传来调度和现场更新的信息。
“……事故车辆确认，海BTxxxx，黑色出租车，撞击右侧护栏，车头严重变形……” “……司机被困驾驶室，意识模糊，消防救援正在路上……” “……初步判断为雨天路滑，车速过快导致失控……” “……等等！现场民警报告，出租车驾驶室车门内侧发现有非碰撞造成的…刮擦痕迹？疑似人为……”
人为？！
蓝司理的心脏猛地一沉！
不是意外！
他踩死了油门，仪表盘指针疯狂向右摆动。
刘峰的车紧跟在他后面，警笛嘶鸣，试图追上他。
“蓝司理！你他妈慢点！不要命了！”刘峰的吼声从车载电台里传来，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和雨声。
蓝司理像是没听见，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前方那片被暴雨模糊的道路上。
滨海大道！就在前面！
远远地，己经能看到一片闪烁的红蓝警灯和消防灯，在灰暗的雨幕中勾勒出事故现场的轮廓。
一辆黑色的出租车，车头几乎完全嵌进了扭曲的金属护栏里，引擎盖扭曲，冒着淡淡的白烟。消防员正在用液压钳试图撑开变形的驾驶室车门。
周围己经拉起了警戒带，几个交警正在指挥疏导缓慢通行的车辆。
蓝司理的车一个急刹，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小半圈，差点撞上旁边的警车。他没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冲了下去，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
“司理！”刘峰也停了车，冒着雨追上来，“你冷静点！”
蓝司理一把推开拦他的交警，冲到警戒线边缘，目光死死锁定那辆扭曲的出租车。
驾驶室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歪倒在方向盘上，额角有血流出，混着雨水染红了半边脸颊。他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王师傅。
就是记录上的那个报警人。
消防员终于撬开了车门，正在小心翼翼地将司机往外转移。
蓝司理的视线如同探照灯，疯狂地扫描着驾驶室内部、车门、车窗、周围的地面……
非碰撞的刮擦痕迹……在哪里？
雨水不断冲刷着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正在迅速消失。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驾驶座内侧的车门上！
就在门把手下方，有几道清晰的、深色的、绝非撞击能造成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坚硬的金属工具用力撬凿过！
而且那位置……更像是有人从外面试图强行打开车门时留下的！
不是事故！是有人逼停了他，试图打开车门！
为什么？
无线电里那个“眼神吓人”的描述再次闯入脑海。
是之前别车的那伙人？他们想干什么？灭口？还是找什么东西？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时，一阵轻微的、绝不属于现实环境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很微弱，不像前几次那样猛烈，更像是一种……共鸣？
眼前的雨幕、闪烁的灯光、扭曲的事故车辆……这些景象似乎和他脑海深处某个模糊的印象重叠了。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包裹了他。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
不是在记录上，而是在更久远之前……或者说，在另一个被遗忘的“可能”里？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头皮发麻。
“医生！快！担架！”消防员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王师傅被小心地抬上了担架，送往救护车。
蓝司理想冲过去问点什么，但王师傅己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封锁现场！仔细勘查！特别是车门那些痕迹和周边区域！一寸都不要放过！”刘峰正在大声指挥着，脸色凝重。他也看到了那些不寻常的痕迹。
技术队的车辆也赶到了，穿着防水服的技术人员开始冒雨作业。
蓝司理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冰冷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他却感觉不到冷。他看着忙碌的现场，看着那辆破败的出租车，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又一次。
因为他没有及时解读出那微弱的信号，有人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不是这场大雨让凶手行动不便，或者王师傅挣扎激烈……后果不堪设想。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事故现场，望向滨海大道延伸的方向，望向那片被雨雾笼罩的、模糊不清的城市轮廓。
那辆黑色轿车……那些“眼神吓人”的人……他们是谁？
他们和王师傅有什么恩怨？还是说，王师傅不小心卷入了什么？
这和锦荣苑的化学品有关吗？和失踪的张超有关吗？和那个被灭口的张小雅（未遂）有关吗？
一条条看似不相关的线，似乎正在雨水的冲刷下，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指向某个未知的、黑暗的核心。
而他，正被无形地拖向那个漩涡中心。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和冰冷。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他必须主动出击。
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
在下一个“代价”降临之前。
他转过身，走向正在和技术队交代事情的刘峰。
“峰哥，”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别车案的记录，以及近期所有类似的、可疑的交通事件报告，尤其是涉及出租车或者黑色轿车的，全部调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今晚，我就要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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