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码头区的夜风带着水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品辛辣味，刮过每个人的脸，像无声的嘲讽。
堆场上的混乱暂时平息了。那罐该死的腐蚀性气雾终于停止了嘶鸣，像一摊烂泥瘫在原地，周围拉起了新的警戒带。几个中了招的同事被紧急送往医院，脸色煞白，咳嗽声撕心裂肺，的皮肤上是一片片触目惊的红斑。
“渔夫”像一摊烂泥被拖上了车，还在神经质地哆嗦，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不知道”、“他们给我的”、“说好只是放东西”。
刘峰脸色铁青，指挥着现场收尾，每一个指令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火星子。又他妈是化学品！又他妈是这种下三滥的阴招！每次感觉摸到点边，就被迎面一记闷棍，打得人眼冒金星，还折进去兄弟。
陈薇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技术队员穿着臃肿的防护服，像对待炸弹一样小心翼翼处理那个还在微微渗漏的背包。她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那条己读未回的信息，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心头。
蓝司理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感觉”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不是来自蓝司理模糊的警告，而是源于她自己理性的推断——这次抓捕，太像对方计划好的弃子游戏。
她收起手机，走向正在咆哮着安排人手追查快艇来源的刘峰。
“刘队，”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渔夫’可能只是个外围棋子，甚至是个被故意抛出来的诱饵。重点应该放在那艘快艇和逃脱的两人身上，还有……这种新型腐蚀剂的来源。”
刘峰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瞪着她：“诱饵？用这种玩意儿当诱饵？！”他指着那片被污染的地面，“那他妈是疯子！”
“他们本来就是疯子。”陈薇冷静地回应，“或者，冷静到不在乎人命。包括自己人的。”
刘峰噎住了，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狠狠一摆手，像是要把这令人窒息的局面挥开：“查！都给老子查！快艇！烟雾弹！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王八蛋揪出来！”
他转身大步走向指挥车，背影绷得像一块即将断裂的钢板。
陈薇没有跟上去。她需要冷静一下，需要理清思路。
她走到仓库围墙边，靠在一根冰冷的水泥柱上，试图将今晚的碎片拼凑起来。渔夫，快艇，烟雾弹，逃脱，蓝司理的己读不回……
突然！
一阵毫无征兆的、尖锐至极的灼痛感猛地从她右手手背袭来！
“呃！”她痛得低呼一声，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去。
手背光滑，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连红痕都没有。
但那剧痛真实不虚，就像突然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持续不断地灼烧着神经末梢。
怎么回事？
她惊疑不定地甩了甩手，刺痛感没有丝毫减弱。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别在衣领下的微型耳机里传来技术队同事焦急的呼叫：
“陈姐！医院那边刚传来消息！刚才吸入毒气的小李情况突然恶化！皮肤出现大面积灼伤性水泡，呼吸道！正在抢救！”
小李……就是那个第一个冲上去检查背包、吸入烟雾最多的年轻技术员！
陈薇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却剧痛难忍的手背，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窜入脑海。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她强迫自己冷静，试图用理性分析：是心理作用？还是接触了某种看不见的残留刺激物？
但那疼痛的位置和性质……太具体了！就像是……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周围，最终落在不远处那摊仍在被处理的腐蚀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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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那瞬间——
“嘶啊——！”陈薇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左手小臂同一位置传来一模一样的、撕裂般的灼痛！
她死死咬住牙，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目光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从那个技术队员身上移开。
队员似乎毫无察觉，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几秒后，他大概是感觉到了不适，抬起手臂看了看，隔着面罩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走到一边，让同伴检查他的防护服是否破损。
陈薇左手小臂的剧痛，随着那名队员离开污染核心区，开始逐渐减弱，变成一种持续的、火辣辣的钝痛。
她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不是幻觉。
不是巧合。
那种痛楚……同步了。
和远处受害者的伤处，同步了。
和现场接触者的感受，同步了。
蓝司理……他平时经历的……就是这种东西？！
这种匪夷所思的、撕裂理性的、将他人痛苦首接烙印在自己神经上的可怕感知？！
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一副被抽空了魂、濒临崩溃的样子。
这根本不是人能长期承受的！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手指冰冷得不听使唤，几乎握不住。她点开蓝司理的短信界面，看着那条自己发出的、己读未回的信息。
【‘渔夫’落网。但用了特殊烟雾弹，味道熟悉。感觉不对。】
所以……他当时不仅是“感觉不对”。
他很可能正在经历着……同步的折磨？因此无法回复？甚至无法发出警告？
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和一丝莫名愧疚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之前还试图用科学去解剖他，去验证他。现在她才窥见那冰山之下微不足道的一角，那无法用任何理论解释的、纯粹的、残酷的苦难。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手臂上残留的灼痛感和心里的惊涛骇浪。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如果这种“同步”是真的……如果蓝司理的能力以这种形式在她身上短暂显现……
那这意味着什么？
是偶然？还是因为他之前剧烈的回溯消耗过大，导致能力出现了外溢或共鸣？
亦或是……某种更不好的征兆？
她再次看向现场，目光扫过每一个正在忙碌、可能接触到污染源的人，一种全新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警惕感油然而生。
她不能再仅仅是一个观察者和分析者。
她可能……也成为了这诡异现象的一部分。
她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向正在催促取证进度的刘峰。
“刘队，”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哑，但极力保持镇定，“医院那边情况不太好。我建议立刻对所有接触过烟雾和残留物的人员进行最严格的医学隔离和检查，包括我们自己。这种腐蚀剂的毒性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诡异，作用方式也不明。”
刘峰皱紧眉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她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陈薇迅速否认，将那只依旧隐痛的手插进口袋，“只是觉得必须万分谨慎。”
刘峰沉吟了一下，或许是今晚的接连失利让他也心有余悸，最终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妈的，这都什么事！”
命令下达，现场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
陈薇退到一边，看着同事们互相检查防护服，喷洒中和剂，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她抬起那只藏在口袋里的手，手背上那虚幻的灼痛感正在缓慢消退，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己经像病毒一样，渗入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想起了蓝司理那条己读未回的信息。
她需要再见他一面。
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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