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最后两个字，像是一柄，由，万载玄冰，所铸成的，无形重锤。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却，带着，足以，将，这世间，一切生机，一切希望，都，彻底，冻结，粉碎的……绝对零度！
刚刚，才，从，那，信念崩塌的废墟之中，艰难地，重新，站起来的面具人。
他那，如同，标枪般，挺得笔首的身体，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猛地，一僵！
随即，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周身那，刚刚，才，重新，凝聚起来的，如同，实质般的……锋锐气息。
在这一刻，寸寸……崩裂！
然后，化作了，漫天的……虚无。
那双，刚刚，才，恢复了死寂的眼眸之中，那，最后的一丝……光亮，也，彻底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那，空间裂缝中的混沌，还要，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黑暗。
“呵呵……呵呵呵呵……”
又是，那种，嘶哑，干涩的笑声。
从，他的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笑声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悲凉与不甘。
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彻底的……荒谬！
一种，仿佛，看透了，这，世间，所有，虚妄与可笑之后的……大荒谬！
“钥匙……”
“祭品……”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了，狰狞伤疤的手，喃喃自语。
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之所以，能活下来……”
“不是因为，我的意志，足够顽强。”
“也不是因为，我的运气，足够好。”
“而是因为……”
“我，这，卑贱的，如同，野狗一般的生命，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早己，被，安排好了……用途。”
“我，这二十年来，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所有孤独，所有挣扎……”
“都，不过是，为了，‘养’肥我这具，‘祭品’的……一道……程序罢了。”
“呵呵……呵呵呵呵……”
他，笑得，愈发，大声。
笑得，愈发，癫狂！
那，狰狞的青铜面具，都，因为，他那，剧烈扭曲的面部肌肉，而，发出了，阵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己经，彻底，被，黑暗所吞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顾长生！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
“不是，为了，认亲。”
“更不是，为了，告诉我，什么，狗屁的真相！”
“你，只是，来，取回，一件，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一件，能够，让你，去，拯救，你在乎的人的……‘工具’！”
“我，说的，对吗？！”
“我……亲爱的……‘兄弟’？！”
最后西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挤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将，钢铁，都，腐蚀成渣的……无尽怨毒！
与，滔天的……嘲讽！
顾长生，看着他那，几近，崩溃癫狂的模样，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地，攥住了！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想要，解释。
想要，辩驳。
但，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虽然，残忍。
但，却，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他，无法辩解。
也，无力辩解！
“为什么？”
面具人，看着，他那，沉默的模样，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
“竟然，需要，用，一个，天生‘不朽’道胎的生命，去，献祭？”
“是，为了，拯救，另一个，比我，更高贵，更重要的人吗？”
“还是说……”
“为了，拯救，这，与我，何干的……天下苍生？！”
他的声音，充满了，尖锐的……讥讽。
仿佛，要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去，撕开，顾长生那，平静外表之下，所隐藏的……伪善！
顾长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将，那，无尽的痛苦与愧疚，都，死死地，压在了心底。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
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己经，只剩下，一片，沉重的……决然。
“都不是。”
他，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为了，阻止，一场，即将，降临于世的……浩劫。”
随即，他，不再有，任何隐瞒。
将，关于，“归墟”的存在。
关于，“归墟魔神”的恐怖。
关于，苏青瑶，那，作为“道胎”的“厄难毒体”。
以及，那，最多，只能，再，维持，不到十个时辰的……“囚龙大阵”。
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一字不落地，全部，告诉了，眼前这个，即将，被，推上祭坛的……亲人。
他，知道。
这，很残忍。
这，无异于，在，对方那，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上，再，狠狠地，撒上一把盐！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这是，对方，唯一，应该，也，必须知道的……真相！
他，不能，让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糊里糊涂地，走上，那条，早己，为他，铺设好的……死亡之路！
那，对他，太不公平！
……
死寂。
当，顾长生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
整个，昆仑之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面具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脸上的，癫狂与嘲讽，早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空白。
归墟……
魔神……
道胎……
浩劫……
这些，比，“皇子”、“继承人”，还要，更加，虚无缥缈，更加，荒诞离奇的词汇。
彻底，摧毁了，他那，刚刚，才，勉强，建立起来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原来……
原来，他，这，可悲，可笑的一生。
不仅仅是，一场，因为，皇权争斗，而，引发的……人间悲剧。
更是一场，从，万古之前，就，早己，被，注定了的……天地棋局！
他，不是，棋子。
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在，这，冰冷的棋盘之上，一个，用来，堵住，某个，关键缺口的……消耗品。
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代价。
“呵……”
许久……
一声，轻得，几乎，微不可闻的……轻笑声，从，他的唇边，缓缓溢出。
那笑声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没有，愤怒。
没有，不甘。
更没有，绝望。
有的，只是，一片，看穿了，一切之后的……麻木。
与，疲惫。
一种，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深深的疲惫。
他，累了。
真的，累了。
挣扎了二十年。
痛苦了二十年。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那，早己，被，写好了的剧本之上，徒劳地，挣扎罢了。
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缓缓地，伸出手。
用，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摘下了，那张，伴随了他，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青铜面具。
然后，随手，扔在了，脚下的雪地里。
一张，与，顾长生，有着，九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终于，第一次，暴露在了，这，昆仑之巅的阳光之下。
那，是一张，何等，苍白，何等，俊美，却，又，何等，充满了，沧桑与，疲惫的脸。
他的五官，轮廓，几乎，与，顾长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他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顾长生，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神剑，深邃，内敛，不动则己，一动，则，石破天惊。
那么，他，就是，一头，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孤狼！
冰冷，死寂，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戒备与……疏离。
唯一，相同的。
或许，只有，他们，那双，同样，漆黑，深邃，仿佛，能够，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眸。
只是，此刻，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神采。
只剩下，一片，燃尽了，所有希望之后的……灰烬。
他，看着顾长生，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痛苦与挣扎。
许久……
他，才，缓缓地，开口。
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所以……”
“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之所以，要，生下我们。”
“就是为了，今天？”
“为了，用我的命，去，换，那个，名叫，苏青瑶的女孩的命？”
“去，换，这，所谓，天下苍生的……安宁？”
他的问题，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在，询问，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扎在了顾长生的心上。
顾长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要，摇头。
想要，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想要，告诉他，他们的父母，是，爱他们的。
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
无论，他，如何解释。
都，改变不了，那个，最根本，也，最残酷的……事实。
最终，他，只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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