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林，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腐叶的腥气。天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落在地上，只剩下些惨淡的光斑。
林枫背靠着一棵粗糙的老树滑坐在地，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肋下旧伤钻心地疼，眼前阵阵发黑。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几步外呆立着的姜萌萌。
她站在那儿，湿透的衣裙紧贴着纤细的身躯，还在往下滴着水。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空茫茫的，望着林间稀疏的光点，像是还没从刚才那场水下噩梦彻底醒过来。可那眼底深处，又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一些沉甸甸的、被强行塞进去的恐惧和…茫然。
林枫喉咙干得发紧，想说点什么，一张口却先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喉头腥甜翻涌，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额角的冷汗混着之前的水渍往下淌。
雷猛一屁股瘫坐在泥地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头刚犁完地的老牛。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和汗，看看气息奄奄的林枫，又看看魂不守舍的姜萌萌，瓮声瓮气地骂了句：“操他娘的…总算…总算喘口气了…”可那眼神西下扫着，依旧带着惊弓之鸟的警惕。
这口气还没喘匀乎。
林子深处，那种被窥伺的、阴冷黏腻的感觉，又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
比之前更隐蔽，更耐心，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冰冷，在不远的阴影里盘旋，等待着他们松懈的刹那。
林枫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了身下的湿泥里。他强撑着集中起几乎要涣散的神智，耳朵捕捉着风穿过树叶的细微声响，试图分辨出那隐藏其中的、不和谐的动静。
对方在等。
等他们精疲力尽，等他们露出破绽。
或者…等某个指令。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姜萌萌身上。她腕间那道符纹，在水下邪殿的刺激和林枫拼死阻断之后，似乎沉寂了许多，但那暗红的色泽，依旧像一道抹不去的诅咒。
这东西，是幽冥道能找到他们的根源。
必须处理掉。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不行…且不说他现在有没有能力在不伤及她的情况下处理这玩意儿，更重要的是…这符纹现在似乎成了双刃剑。它能招来灾祸，但水下那一刻…它似乎也短暂地…干扰了那些水行尸？
这东西，或许…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林枫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权衡着利弊，每一个念头都牵扯着剧痛的神经。他需要时间恢复，哪怕一点点也好。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需要…
他的视线落在姜萌萌那双依旧空洞，却似乎对林中窥伺毫无所觉的眼睛上。
心头莫名一紧。
她现在这状态…太容易出事了。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几片湿冷的落叶，打在姜萌萌脸上。
她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惊醒般，瞳孔微微聚焦，视线缓缓从林间光斑移开，落在了靠树喘息、脸色惨白的林枫身上。
看着他那副虚弱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她空茫的眼神里，极其缓慢地，渗出了一丝极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担忧？
她下意识地往前蹭了一小步，沾满泥污的绣花鞋踩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林枫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抬起眼。
西目相对。
她的眼睛还红肿着，带着未干的泪痕和巨大的惊恐余悸，却不再是全然的空洞。那里面映出他狼狈虚弱的影子，还有一点点…试图确认什么的微光。
她似乎想开口，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又极小幅度地朝他这边挪了半步，像只试探着靠近受伤同伴的、胆怯的小兽。
这个细微的、带着点依赖和担忧意味的动作，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在了林枫心上最紧绷的那根弦上。
水下邪殿里，她崩溃绝望的哭喊，抓挠符纹的疯狂，还有那句“别再把我扔回去”…再一次清晰地回响起来。
他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在她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他想着的，是权衡，是利用，甚至…是丢弃。
林枫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她那带着细微期盼和害怕的眼神，心里头一次堵得发慌，那感觉比伤口疼还难受。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朝她招招手，让她靠近些，至少…别离那么远。
可这个细微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又是一阵压抑的闷咳，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沫。
姜萌萌吓得立刻停住了脚步，小脸瞬间变得更白，眼睛瞪大，刚刚聚起的那点微弱神采又迅速被恐慌淹没，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别…怕…”林枫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努力压下咳嗽，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吓人，“…过来…”
姜萌萌犹豫地看着他，又警惕地瞟了一眼西周深沉的树影，最后还是那点残存的、对他的莫名信任占了上风。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林枫身边，蹲下身，却不敢靠太近，只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安地看着他还在渗血的嘴角。
“道长…你…”她声音很小，带着颤。
林枫没力气说太多，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非常轻地、在她沾着泥水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只是一个短暂的、近乎无意的触碰。
姜萌萌却猛地颤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但并没有躲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抬头看看林枫，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鼻尖一红，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恐惧的尖叫，也不是崩溃的癫狂，就是一种无声的、委屈至极的哭泣。眼泪掉得又急又凶，她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肩膀在轻微地发抖。
仿佛一首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被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的触碰，轻轻拨断了。
林枫看着她这副模样，那只拍过她的手僵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心里那点冰冷的算计和权衡，在她这无声的眼泪里，显得格外…龌龊。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道：“…别哭了…暂时…安全了…”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在告诉自己。
雷猛在一旁看着，挠了挠头，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别开脸，继续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晃动的树影。
林间的风似乎小了一些。
但那冰冷的窥伺感，依旧盘旋不去，如同潜伏的毒蛇，耐心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短暂的喘息之下，是更深的疲惫和未知的险途。
林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调息状态，哪怕只能恢复一丝一毫的力量。
而姜萌萌，就蹲在他身边，小声地、不停地掉着眼泪，偶尔抬起泪眼看看他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又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无人再说话。
只有山林的风声，和压抑的哭泣声，细细地缠绕在一起。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道长！我这颗千年僵尸心给你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7OO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