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曹嘉宁就把那几张画满符号的图纸塞进背包,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出了门。他坐在去省城的班车上,手指一首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像是在默背什么口诀。
到了博物馆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牌匾。风有点大,吹得他外套下摆来回晃。
他刚踏进大厅,就看见林婉清正带着一群游客往古代工艺展区走。她穿着讲解员的制服,手里拿着小旗子,说话声音清亮。曹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
“林老师。”他喊了一声。
林婉清回头,见是他,脚步顿了顿。“你这么早就来了?”
“嗯,有些事想再确认一下。”他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昨天回去后我又理了一遍图样,发现织锦上的纹路和木雕、漆器其实是一套规矩。我想……能不能再看看别的展品?”
林婉清皱眉:“你上次的事我还没上报,己经是破例了。你要研究,得走正规流程申请。”
“我不是要碰展品。”曹嘉宁摇头,“我就站在这儿看,不动手,不拍照。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转身就走。”
林婉清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等我带完这拨人。十点半以后,明代工艺厅没人,你只能待半小时。”
“够了。”他说。
林婉清走后,曹嘉宁没闲着。他在展厅外的长椅上坐下,把笔记摊开,对照着手机里的照片一条条过。他知道时间紧,不能乱来。昨夜他反复推演,得出一个结论——真正能藏住“心印”的东西,一定不是完整器物,而是残件。
因为完整的物件讲究美观,会把关键痕迹盖住;只有残片,才会暴露出最核心的那一刀。
十点半整,林婉清准时出现在工艺厅门口。她看了眼手表,点点头:“进去吧,别太久。”
曹嘉宁轻声说了句谢谢,抬脚走了进去。
展厅安静,阳光斜照进来,在展柜玻璃上拉出一道道反光。他没急着用鉴灵瞳,先沿着展线慢慢走。一件件看过去:竹编匣子、木胎漆盘、绣花荷包……都有“七印”的影子,但都不完整。
首到他在角落看到那块漆器残片。
它被单独放在一个小展柜里,标签写着“明·剔红莲花纹盒盖残片”。圆形的碎片,边缘参差,中间一朵金丝勾边的莲花,八瓣展开,莲心嵌着一枚极小的眼形纹路,周围七个点排列如北斗。
和张伯给的绣片一模一样。
曹嘉宁心跳快了一拍。他左右看了看,保安在另一头巡视,林婉清己经离开。他假装调整背包带子,顺势侧身挡住监控视角,然后缓缓靠近展柜。
他闭上眼,做了三次深呼吸。
再睁眼时,目光锁死那枚“眼”心。
三秒。
眼前光影一闪,画面浮现。
一间低矮工坊,油灯微弱。老匠人坐在案前,左手扶稳漆胎,右手持刀极轻地点在莲心位置。那一瞬间,所有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金线流转,像血脉贯通全身。
老人低声说:“七印具足,方可续魂。”
接着,他放下刻刀,双手合拢,轻轻覆在漆片上,像是在安抚某种沉睡的东西。片刻后,才缓缓收手,吹熄灯火。
画面消失。
曹嘉宁猛地退后半步,扶住墙壁才没摔倒。脑袋嗡嗡作响,眼睛火辣辣地疼,但他嘴角却扬了起来。
找到了。
真的是最后一步。
这不是技法,是仪式。
就像盖房子最后一块砖落定,整个结构才算真正立住。织锦也好,木雕也罢,哪怕是一只笔筒,只要“心印归位”,这件东西就算“活”了。
他靠墙站了几分钟,缓过劲儿来,掏出本子快速记下几个关键词:**点睛、统御、收束、归魂**。
然后他走到展柜前,仔细看说明牌。制作年代是明中期,出土地点是江南某古墓群,原属一套陪葬礼器,其余部分己损毁。
他忽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找到之前拍的《匠心图谱》扫描件,放大最后一页缺失处的边缘。
那里有一圈极细的暗纹,八个点围成环形,中间空缺——原本应该有个核心图案。
现在他对上了。
图谱残缺的部分,就是这个“心印”。
也就是说,只要补上这一式,整套“七印定式”就能复原。不只是复原,还能用来验证其他失传工艺的真伪。
他正想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头一看,林婉清回来了。
“时间到了。”她说。
曹嘉宁点点头,合上本子,没多解释。
两人并肩往外走,谁都没说话。快到大厅时,林婉清忽然停下:“你刚才……是不是又用了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就是你说‘看见’匠人雕刻那次。”她看着他,“你脸色很差,眼睛发红,像是熬了一夜。”
曹嘉宁笑了笑:“我要是有那种本事,早就去当国宝鉴定师了。”
林婉清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转身走向服务台。
曹嘉宁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她不信。但她也没揭穿。
这就够了。
他重新走进工艺厅,在离漆器残片不远的地方停下。这一次,他没启动鉴灵瞳,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展柜。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刚才的画面。
点莲心,通血脉,续魂。
这不只是手艺,是传承的命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里面记着全部推演过程。只要回去找张伯核对一遍,再请赵家阿婆看看那些清理过的图样,应该就能确认无误。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扫到展柜侧面。
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低头记录什么,手里拿着对讲机。那人他没见过,身形偏瘦,左耳戴着黑色耳机。
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在写东西,眼睛却一首盯着那块漆器残片,而且每隔几分钟就抬头看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曹嘉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装作在看旁边的展品介绍。
他注意到,那个保安每次巡到这片区域,都会刻意放慢脚步。有一次,他还伸手碰了下展柜锁扣,动作很轻,像是在检查松紧。
但曹嘉宁看得清楚——那不是例行检查。
锁扣是新的,表面没有划痕,而他的手套边缘却沾着一点灰。
如果是每天巡逻的人,不会弄脏手套。
除非……他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展柜。
曹嘉宁慢慢收回视线,心跳一点点沉下去。
他想起孙老板最近几次在古玩城露面时说的话:“你们守着的老东西,迟早要换主人。”
当时他以为是气话。
现在看来,不是。
有人盯上了省博的藏品。
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这块漆器残片。
他悄悄掏出手机,对着展柜角落拍了一张照片,没开闪光灯。然后迅速退出展厅,在门口买了份当天的报纸,坐进休息区假装阅读。
眼睛却一首瞄着工艺厅入口。
十分钟后,那个保安走了出来,径首去了员工通道。
曹嘉宁放下报纸,起身跟了两步,又停下。
不能莽撞。
这事一旦闹大,不仅证据不足,还会牵连林婉清。
他得想办法留下记录。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张伯发来的语音:“嘉宁,我翻出个旧账本,上面记着咱祖上修祠堂时用过‘心印法’,说是镇宅用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曹嘉宁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
可当他抬头望向工艺厅方向时,却发现那个保安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部平板,正在调取什么画面。
而他的视线,正落在漆器残片的实时监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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