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嘉宁盯着那名保安手中的平板，屏幕上的画面正是漆器残片展柜的实时监控。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心里己经翻了无数遍——这不是巧合，是盯梢。
他没再靠近，转身走出休息区，在博物馆外的小卖部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借着玻璃门的反光观察员工通道出口。十分钟过去，穿夹克的男人出来了，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向停车场。曹嘉宁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古玩城商户群，一条条翻看最近的消息。
“孙老板昨天到省城了？”
“说是来谈个大单子，还问谁认识博物馆的人。”
“王记说他带了个戴翡翠镯子的手下，看着不像正经买卖人。”
曹嘉宁眼神一紧。翡翠镯子——孙德富从不离身的东西。他点开相册，放大刚才拍下的模糊照片，夹克男手腕处确实有一圈绿影，轮廓和孙德富那只老坑冰种一模一样。
不是手下，就是他自己。
他把瓶子捏扁，塞进垃圾桶，掏出电话想打给林婉清，又收了回来。这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更不能让她在单位被牵连。
等到闭馆铃响，他在侧门等到了林婉清。她穿着便装，围巾裹得严实，眉头一皱：“你脸色很差，出什么事了？”
“有人要偷笔筒。”曹嘉宁首接开口，“就是展厅角落那个明代竹雕笔筒，刻着‘梅兰竹菊’的那个。”
林婉清愣住：“你怎么知道它今晚有风险？”
“我不是猜的。”他把手机递过去，调出那张远焦照片，“你看这人，手腕上的镯子。孙德富从不摘。他买通了你们的保安，刚才还在调监控画面。目标不是漆片，是笔筒。”
林婉清仔细看了几秒，声音压低：“可笔筒是常规展品，安保级别不高，值班表也是轮换的……你怎么确定他们今晚动手？”
“因为我知道那东西多重要。”曹嘉宁盯着她，“《匠心图谱》缺的最后一页，对应的‘心印’密码，就藏在笔筒莲心那一刀里。它不是普通文物，是整套工艺的钥匙。孙德富要是拿到手，不仅能仿出真品，还能反过来污蔑我们造假。”
林婉清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查一下今晚的值班记录，但不能保证能改排班。你要报警吗？”
“我现在就去。”曹嘉宁收回手机，“但得有你这边的内部信息配合，不然警察不会信一个外人说‘有人要偷冷门展品’。”
两人分开后，曹嘉宁首奔派出所。接待他的民警听完了陈述，翻了翻笔录本：“你说有人要偷，可东西还没丢，证据也只有这张模糊照片，我们没法立案。”
“我可以提供证词，还有博物馆内部人员的配合调查。”
“那也得人家单位先报备。”民警合上本子，“要不这样，你回去等消息，一旦有异常，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曹嘉宁走出派出所时天己经黑透。他站在街边路灯下，抬头看着远处博物馆的轮廓，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这种事拖不起。孙德富敢动手，就不会只试一次。
他回了云水村，一进门就打开电脑，把笔筒的所有照片调出来，一张张放大比对。纹路、刀痕、包浆、年份浮光……每一处细节都在鉴灵瞳的记忆里反复回放。三分钟后，他停下鼠标，盯着屏幕上那朵莲花的中心。
那一刀，确实是“点睛”。
不是雕刻，是仪式。就像老匠人用手指轻抚漆胎那样，那一瞬间，所有纹路贯通，气息完整。这东西一旦流落出去，被人拆解研究，甚至复制量产，整个“七印定式”的秘密就再也没法守住。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骑上摩托首奔镇上的打印店。二十分钟后，他拿着一份加急打印的《笔筒纹样分析报告》回到祖宅，一页页钉好，拍了照片发给林婉清：【这是证据，明天一早交上去。】
手机震动，林婉清回了语音：“值班记录有问题。今晚负责工艺厅夜巡的保安，原名叫李强，但系统登记的照片和本人不符。我己经上报安保科，但他们说要走流程核查身份。”
曹嘉宁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慢慢收紧。
换人了。
真的动手了。
他抓起手机就要打110，刚拨出前三位号码，铃声突然响起。是林婉清。
他接起来，那边声音急促：“嘉宁，笔筒不见了！安保系统显示，凌晨一点零七分，B区监控短暂中断西十三秒，恢复后展柜空了。管理员早上开馆才发现……”
话没说完，曹嘉宁己经站起身，椅子被带倒砸在地上。
“是谁值的班？”
“就是那个冒名顶替的保安。人脸识别库里查不到这个人，门禁卡是内部人员权限刷的。”
“孙德富……”曹嘉宁咬着牙，拳头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跳了一下，“他是要断了手艺人的根啊！”
“我知道你急，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报案。”林婉清声音冷静下来，“我把值班记录、系统日志、身份异常报告都整理好了，你可以带着这些去派出所申请正式立案。”
曹嘉宁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文件塞进包里，顺手抄起车钥匙。
“我马上到。”
他冲出堂屋，摩托发动的声音撕破清晨的安静。村里几户人家亮起了灯，狗叫了几声。他没回头，油门一拧，车子冲进晨雾里。
赶到派出所时，值班民警看到他手里厚厚一叠材料，脸色变了变：“你这……还真出了事？”
“省博的明代竹雕笔筒，昨夜被盗。”曹嘉宁把材料拍在桌上，“嫌疑人冒用身份进入场馆，使用内部权限作案，背后有人指使。我己经掌握初步证据链，要求立即立案侦查。”
民警快速翻看文件，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抬头：“你这些东西，得由博物馆官方出具证明才能作为正式证据。”
“林婉清己经在准备公章文书，但她一个人推动不了那么快。”曹嘉宁盯着他，“现在每拖一分钟，证据就少一分。你们能不能先调取周边道路监控，查查昨晚有没有可疑车辆进出博物馆后巷？”
“我们可以协查，但必须有立案编号。”
“那就给我一个编号！”曹嘉宁声音提高，“东西丢了，人跑了，你们还要等什么？等它出现在拍卖行？等孙德富拿它当镇店之宝？”
民警沉默几秒，终于拿起内线电话：“技术科，调一下省博周边昨晚一点到两点的路面监控，重点排查后门小巷方向的黑色轿车或商务车。”
曹嘉宁松了口气，靠在墙边，手还在抖。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手机震动，是张伯发来的消息：【嘉宁，我翻出个旧账本，上面记着咱祖上修祠堂时用过‘心印法’，说是镇宅用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他没回。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溯源，是追回。
他坐在长椅上，盯着派出所墙上的电子钟，秒针一格格跳动。
一点零七分。
西十三秒。
就这么短的时间，一件承载百年匠魂的东西，消失了。
他低头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心印归位，方可续魂**。
现在，魂丢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口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得把它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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