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嘉宁的手指停在工具盒边缘，指尖触到那根备用竹丝的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鉴灵瞳扫过蝶翼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暗痕不像自然老化，倒像是有人用细针在篾丝内部轻轻顶了一下，力道精准，位置刁钻。
他没声张，只把工具盒往身边收了收，低声对王麻子说：“你去门口守一会儿，别让人靠近展柜。”
王麻子一愣，“怎么了？不是刚比完？”
“有点不对劲。”曹嘉宁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强光手电，拧亮后贴着玻璃照进去。光线斜切过蝶腹连接处，七彩篾丝交叠的地方，有两根颜色略显浑浊，反光也不如其他部位通透。
他眯起眼，凝视三秒。
鉴灵瞳悄然启动。视野里，那些原本该泛着岁月温润感的竹丝，竟有一小段毫无“灵气”流动——像是一截死木，被硬生生插进了活体结构里。
“换料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人把原篾抽出来，塞了染色的新竹丝进去。”
王麻子凑近一听，脸立刻沉了下来：“谁干的？这箱子从昨晚到现在就没离过咱们视线！”
“不一定是在外面动的手。”曹嘉宁站起身，绕着恒温柜走了一圈，目光落在运输箱底部的封胶上。那圈胶线看似完整，但靠近铰链的一角微微，像是被人用热风轻吹过后重新压合。
他伸手摸了摸，指腹传来一丝不均匀的黏腻感。
“是熟手。”他说，“懂规矩，知道怎么不留痕迹地开箱闭箱。要么是工作人员，要么……是能碰上搬运流程的人。”
王麻子咬牙，“要不现在就找主办方？拍视频发网上，看他们怎么解释！”
“不行。”曹嘉宁摇头，“这时候闹大，只会让对方藏得更深。而且——”他看了眼墙上挂钟，“距离复赛还有十八小时，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不是证据。”
他说完，转身拉开随身背包，取出一个带锁的小铁箱。这是他从潘家园跑摊时就开始用的老物件，西角包铜，内衬绒布，专门装贵重小件。他把《蝶梦中华》小心翼翼捧出来，放进箱中，盖好盖子，咔哒一声落锁。
“先转移。”他说，“今晚这东西不能再放公共展区了。”
王麻子立刻会意，“我去找个空展位临时改工区，这边监控死角多，不合适干活。”
“不用找空位。”曹嘉宁拍了拍铁箱，“就在展厅西侧通道尽头那个设备间旁边，有个临时储物架。我刚才路过看见没人管，钥匙孔还是老式插销锁。”
“你连这都看好了？”王麻子咧嘴，“行，你指哪我打哪。”
两人一前一后，曹嘉宁抱着铁箱走在中间，王麻子左右张望，穿过逐渐清冷的展厅。路上碰到几个收拾器材的志愿者，也都低头快步走过，没人多问一句。
到了地方，曹嘉宁把铁箱放在储物架最上层，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掌心大的黑色仪器，贴在箱体侧面。屏幕亮起，显示“震动阈值设定：0.3”。
“这是我改装过的警报器。”他解释，“超过这个震幅就会震动报警，连蓝牙推送到手机。你睡旁边椅子，我轮班盯着。”
王麻子点头，“材料呢？真要修？”
曹嘉宁打开背包夹层，抽出一块深褐色的布包。解开后，里面是一小片薄如纸片的竹心层，色泽沉润，边缘还带着天然弧度。
“三年陈的老料。”他说，“当初留着应急，就是怕哪天遇到这种事。”
“可这蝴蝶那么大，就靠这点料能补全？”
“不用全拆。”曹嘉宁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蝶梦中华》的结构分解图，“问题集中在蝶腹承力点和右翼内侧，总共五处隐患。只要替换掉被调包的篾丝，再加固裂纹区域，撑过复赛展示没问题。”
他说着，手指在图纸上划了几道线，“最难的是接缝要看不出新旧差异。得靠鉴灵瞳预判每根篾丝的延展方向，一点点嵌进去。”
王麻子听得首咂嘴，“你说得轻松，可这玩意儿比绣花还细，你能盯多久？上次在村里连用六次，回来躺了两天。”
“这次不一样。”曹嘉宁把图纸折好塞回口袋，“我知道哪里该省力，哪里必须拼一把。”
正说着，王麻子忽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踩在瓷砖上的节奏很稳。两人同时静下来，曹嘉宁迅速把铁箱往阴影里推了推，手却始终没松开锁扣。
来人是个穿灰马甲的工作人员，手里提着工具篮，走到设备间门口刷卡进门，门开的一瞬，灯光洒出来，照亮了他胸前的工作牌。
王麻子眯眼看清楚名字，低声念了出来：“李志勇……昨儿下午帮忙搬过咱们箱子的那个。”
曹嘉宁眼神一紧。
等那人关上门，王麻子立马转头，“要不要去查他背景？或者换个地方？”
“不用。”曹嘉宁反而松了口气，“他要是真有问题，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出现。越是坦荡的人，越容易暴露破绽。”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展开一看，是昨晚运输记录的复印件，上面有每个交接环节的签名。
“我记得他签过字。”他说，“笔迹我认得。”
王麻子皱眉，“你该不会想……”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哪个环节动的手。”曹嘉宁把纸折好，“现在每一步都不能靠猜。”
他说完，从工具盒里取出一根细镊子，又挑出一支微型胶刷，摆在铁箱盖上。然后打开随身水壶，倒了小半杯温水，把那片老竹心层轻轻浸进去。
“泡软了才好塑形。”他解释，“等它吃透水分，差不多就能用了。”
王麻子看着他动作利落，一点不乱，忍不住问：“你说……咱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曹嘉宁没抬头，手指轻轻拨弄着竹片边缘，“从咱们拿下初赛那一刻起，就己经被人盯上了。”
“那怎么办？以后每次展出都得这么防着？”
“那就让他们看看。”曹嘉宁终于抬眼，“什么叫宁可慢，也不能假。”
他把湿竹片夹进特制夹板里，固定在台灯下晾着，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加密视频——是出发前张伯在工坊里录制的编织全过程，每一针走向都清清楚楚。
“明天复赛，我不光要修好它。”他说，“我还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只蝴蝶是怎么活过来的。”
王麻子听完，默默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条折叠毯子铺在地上，“那你先歇会儿，我守第一班。”
曹嘉宁没动，盯着铁箱上的警报器屏幕，绿色数字安静跳动。
几秒后，他伸手摸向工具盒，取出放大镜，又往灯下坐近些。
“不歇了。”他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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