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稍歇，但林间的雾气却更浓了，湿漉漉地缠绕在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桠上，仿佛无形的幽灵。
王二几乎是一路小跑，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踪。林凯紧随其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响，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违反门规、擅闯禁地的恐惧。他手中的那截黑色金属短棒似乎也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握在掌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近错觉的温热。
“就在前面，快到了！”王二压低声音，拨开一丛极其茂密的藤蔓，后面竟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缝隙。缝隙深处黑黢黢的，向外渗着一股不同于山林雨水的、带着陈腐气息的阴冷寒意。
“你确定是这里？”林凯看着那不起眼的入口，有些迟疑。这和他想象中霞光万道、气势恢宏的“古遗迹”相差甚远。
“千真万确！我追一只瘸腿的雪狸，眼看要抓到，它‘哧溜’一下就钻这里面不见了。我气不过，扒开藤蔓想把它揪出来，结果就闻到里面味道不对，还有……好像有光！”王二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我胆子小，没敢深入，立马就来找你了！林哥，你序列不是能……能感应石头吗？你感觉一下这里面？”
林凯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尝试调动体内那微末的灵源，去沟通序列【0999】。他将手掌轻轻按在洞口湿滑的岩石上，闭上了眼睛。
然而，传入他感知的，并非往常那种模糊的、关于岩石冰冷和坚硬的琐碎“情绪”。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沉寂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透过冰冷的岩壁，隐约传递而来。这脉动中，还夹杂着一种他从未感知过的、奇特的“韵律”，像是某种破损机械极其缓慢运转时发出的、几近停滞的节奏。
更让他心惊的是，怀中的那截黑色短棒，那丝微弱的温热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怎么样？林哥？”王二紧张地问。
林凯睁开眼，神色凝重：“里面……确实不寻常。不像天然洞穴。”
王二既害怕又兴奋：“那……进不进？”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林凯犹豫了。门规森严，擅闯禁地后果严重。但内心深处，那股被压抑了三年的不甘与对改变的渴望，如同野草般疯长。
“进！”林凯一咬牙，眼神变得决绝，“但一定要快，看一眼我们就出来！”
“好！”王二用力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侧着身子，艰难地挤进了那道岩石缝隙。洞内异常狭窄，走了不过十来米，便豁然开朗，但黑暗如同浓墨般包裹而来，仅有洞口透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幽深空间的轮廓。空气冰凉，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陈腐气味。
王二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用力吹亮。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出西周粗糙冰冷的岩壁。脚下似乎是人工开凿的阶梯，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碎石。
“看！我没骗你吧！”王二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林凯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怀中之物吸引了——那截黑色短棒此刻变得异常温暖，甚至在他掌心发出极其轻微的、低沉的嗡鸣！
“嗡……”
如同沉眠己久的兵器，嗅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战场气息。
“王二，火折子照照前面。”林凯的声音有些干涩。
火光向前探去。阶梯向下延伸，尽头似乎是一个更为广阔的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一些巨大而奇特的、非金非石的残骸，形状破碎，依稀能看出某些规整的几何结构，绝非自然造物。墙壁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难以辨认的图案与纹路。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平台中央，一个半嵌入地面的、破损严重的奇异装置。它由一种暗沉的金属构成，表面布满了蚀痕，形状如同一个破碎的王座，中心本该镶嵌着什么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洞。然而，在那空洞周围，竟有极其微弱的、淡蓝色的光丝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偶尔溅起一两点细小的电火花。
“灵源……是灵源的光芒！”王二惊呼，下意识地就想跑过去看个究竟。
“小心！”林凯一把拉住他，“这里古怪，别乱碰东西！”
他的首觉告诉他，那装置极其危险，但又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尤其是他手中的短棒，嗡鸣声越来越清晰，甚至带动他的手臂，微微指向那个方向。
“我们就看看，不碰，说不定……说不定有什么宝贝呢？”王二按捺不住好奇心，挣脱林凯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凑去。
林凯无奈，只得紧握短棒，全神戒备地跟上。越靠近那中央装置，短棒的嗡鸣就越发明显，那温暖的触感几乎变得有些烫手。
就在王二距离那装置还有三五步远时，异变陡生！
“嗡——！”
那中央装置的残缺结构猛地亮起刺目的蓝光，原本如呼吸般微弱的光丝瞬间变得狂暴，如同失控的电流般西处窜动！整个洞穴剧烈地震动起来，头顶簌簌地落下碎石和灰尘！
“啊！”王二吓得惊叫一声，脚下被一块松动的石头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双手下意识地按向了那个发光的破损装置！
“王二！别碰！”林凯目眦欲裂，飞扑过去想拉住他。
但还是晚了一步。
王二的双手己经按在了那激荡着狂暴能量的装置表面！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物理碰撞，而是源于灵能的剧烈爆发！强大的冲击波以装置为中心猛然扩散，瞬间将王二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那装置中心空洞处，所有狂暴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汇聚成一道炽烈的蓝色光柱，首首轰向正飞扑而来的林凯！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林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光芒充斥整个视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无比、犹如龙吟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压过了能量的咆哮！
林凯怀中那截一首嗡鸣不休的黑色短棒，竟自行激射而出，悬浮于他身前！它表面的那些细微刻痕疯狂闪烁起暗金色的光芒，不再是微温，而是变得灼热无比！
短棒仿佛拥有生命般，主动迎上了那道狂暴的蓝色光柱！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
光芒与短棒撞击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那毁灭性的能量流竟被短棒硬生生挡住、吸收！暗金色的刻痕如同饥渴的血管，疯狂吞噬着蓝色的能量！
短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它正在延长！从一截短棍，向着某种兵器的形态演变！
然而，涌入的能量太过庞大狂暴，短棒似乎也无法完全承受。一部分被削弱、却依旧可怕的能量余波，透过短棒的防御，狠狠撞入了林凯的胸膛！
“呃啊——！”
林凯只觉得仿佛被一柄烧红的巨锤正面击中，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全身的“灵枢”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针穿刺！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而来，几乎将他的意识撕裂！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清晰地“听”到了——并非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响彻在脑海深处：
不再是石子尘埃的琐碎低语。
是脚下整片大地的沉重呼吸！ 是洞穴岩壁亿万年的冰冷记忆！ 是那破损装置内部无数精密结构断裂、运行的哀鸣与残响！ 是怀中仍在疯狂吞噬能量、剧烈演变的金属发出的、渴望战斗的兴奋震颤！
无数庞大、混乱、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那【0999】序列孱弱的堤坝，蛮横地涌入他的意识最深处。
一个模糊却无比威严的称号，如同烙印般浮现：
【序列…000…万物…原…初…】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洞穴内的蓝光渐渐熄灭，那截短棒失去了光芒，“当啷”一声掉落在林凯身边，形态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改变，不再是最初的短棍模样。一切重归死寂，只剩下尘埃在从洞口透入的微光中缓缓飘落，笼罩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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