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口的土路上,鬼子的皮鞋声越来越近,踩在浮土上的“沙沙”声像磨在人心尖上的砂。孙强攥着弓箭,指节泛白,盯着前方那排晃动的黑影——三十多个鬼子,十杆枪,枪托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比探子招供的还要多两个。
“都稳住,等他们踩进第三排陷阱再动手!”顾长风压低声音,手里的木棍紧紧抵着地面,目光扫过身旁的村民:张大爷握着柴刀,袖口挽得老高;狗蛋背着箭囊,箭己经搭在弦上;还有几个婶子,手里拿着滚烫的开水壶,准备等鬼子靠近就泼过去。
最前面的鬼子走到离陷阱还有五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脚步,用日语喊了句什么。顾长风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他刚要抬手示意,就见那鬼子突然往前一栽,“扑通”一声掉进陷阱,竹刺穿透了他的裤腿,惨叫声瞬间划破空气。
“动手!”顾长风大喊一声,村民们的箭像雨点般射出,有的扎在鬼子的胳膊上,有的钉在枪托上。鬼子慌乱地开枪,子弹擦着戏台的柱子飞过,溅起木屑。张大爷举起开水壶,朝着冲过来的鬼子泼去,开水浇在脸上,鬼子疼得满地打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喊杀声:“青溪镇的乡亲们,我们来了!”是赵刚的声音!顾长风抬头,只见尘土飞扬中,二十多个穿着粗布军装的人骑着马冲过来,手里拿着步枪,为首的正是赵刚,旁边还有个络腮胡的汉子,应该就是清风寨的周寨主。
鬼子见状,顿时慌了神,想要撤退,却被村民和援兵前后夹击。周寨主拔出大刀,一刀劈在鬼子的枪上,“当”的一声,枪被劈飞。赵刚跟在后面,手里的柴刀砍向鬼子的腿,动作利落——这几年在山里跑货练出的身手,此刻全用在了刀刃上。
战斗没持续多久,鬼子要么被打倒,要么狼狈地往回跑。周寨主收了刀,走到顾长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先生,你这信写得实在,孩子们的课本我看了,能在乱世里守住学堂,不容易!以后青溪镇有事,清风寨随叫随到!”
顾长风握着他的手,掌心满是汗:“周寨主,多谢相救。要是没有你,我们恐怕……”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周寨主指着戏台前的陷阱和竹箭,“你们没硬拼,用脑子打仗,这才是能守住家的样子。我当年在部队,最佩服的就是这种有勇有谋的人。”
战斗结束后,村民们忙着救治受伤的人,林静姝蹲在地上,给一个被枪擦伤胳膊的村民包扎,额角沾着汗,却没停下手里的活。陈启明拄着拐杖,帮着清点物资,嘴里念叨着:“得给周寨主的人准备些干粮,他们跑了这么远,肯定饿了。还有这些缴获的枪,得藏好,万一鬼子再来……”
“不会再来了。”沈墨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从鬼子身上搜出的报纸,“上面说,前线的部队己经开始反攻,鬼子的日子不长了。咱们只要再守些日子,和平就会来的。”
顾长风接过报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反攻”“胜利”几个字格外清晰。他抬头看向戏台前的孩子们,小柱子正帮着捡散落的课本,小芳在给受伤的狗蛋递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这些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光。
——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民国三十西年秋,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传到青溪镇时,戏台前的梨花树正开得满树雪白。村民们敲锣打鼓,孩子们举着自己写的“抗战胜利”的纸条,在广场上跑着欢呼。顾长风站在戏台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课本——这是当年他们用构树皮做的第一本《三字经》,封面的布皮己经磨破,却被他精心保存着。
“顾先生,北平来的电报!”陈启明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电报,脸上满是笑容,“是你以前的先生发来的,说北平的学校要恢复办学,想请你回去当教授!”
顾长风接过电报,看了一遍,又递给身边的林静姝。林静姝看完,笑着问:“你打算回去吗?北平的条件比这里好,能教更多学生。”
顾长风摇摇头,目光扫过戏台周围——原本的老戏台己经翻修过,旁边盖了两间新教室,教室里摆着整齐的木桌,桌上放着统一印刷的课本,不再是当年手工做的粗糙纸张。窗外,几个年轻的身影正在给孩子们上课,其中一个正是长大的小柱子,他手里拿着的课本,封面上印着“知行学堂”西个字,是顾长风亲自写的。
“回去的话,这里的孩子怎么办?”顾长风轻声说,“当年沈先生说‘善如水,利万物而不争’,我想把这份‘善’留在更需要的地方。北平有很多教授,可青溪镇周边的村镇,还有很多孩子没书读。我想把‘知行学堂’办得更大,让更多孩子能读书,能明白做人的道理,这比在北平当教授更有意义。”
沈墨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茶,递给顾长风:“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有教无类’,这才是教育的根本。当年咱们在乱世里守住学堂,是为了‘存火’;现在和平了,就该让这火‘燎原’,润及更多乡邻。”
陈启明点点头,收起电报:“我支持你!我现在在县城的报社当编辑,可以帮你宣传‘知行学堂’,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的办学理念。说不定能争取到县里的支持,给咱们拨些物资和经费。”
林静姝笑着说:“我也留下。这些年我在青溪镇开了个诊所,不仅给村民治病,还教孩子们认识草药,以后可以把医疗和教育结合起来,让孩子们既学文化,又懂健康知识。”
顾长风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满是温暖。五年前,他们在乱世里相依为命,守住了青溪镇,守住了学堂;五年后,他们依旧怀着同样的理想,要把教育的火种传递出去。他想起当年第一次在北平见到沈墨白时,沈先生说的“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弘毅”不是指做多大的官,赚多少钱,而是指守住一份初心,坚持做一件对众生有益的事。
几天后,顾长风带着小柱子和几个年轻的学生,去了周边的李家村。李家村比青溪镇小,只有一间破旧的土房,孩子们平时就在土房里跟着一个识字的老秀才读书,课本都是手抄的,有的字还写错了。
“顾先生,俺们村穷,没钱盖新教室,也没钱买课本,孩子们能去你们学堂读书吗?”李家村的村长握着顾长风的手,眼里满是期待。
顾长风点点头:“村长放心,我们‘知行学堂’实行‘有教无类’,不管有钱没钱,只要孩子想读书,我们都收。而且我们会派老师来李家村办学点,不用孩子们跑远路。课本我们来准备,都是免费的。”
孩子们听到这话,都围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顾先生,俺能学写字吗?俺想写‘中国’两个字,俺娘说,是中国的军人把鬼子打跑的。”
顾长风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从包里拿出一本新课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印着“中国”两个大字:“当然能。以后你不仅能写‘中国’,还能学《三字经》《论语》,学怎么治病,怎么种地,学所有有用的知识。”
小女孩接过课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宝贝。小柱子走到她身边,笑着说:“我以后就是你的老师啦!我会教你写字,还会教你防身术,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像我当年学的那样,站稳了,保护自己。”
顾长风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他们还要去更多的村镇,办更多的办学点,让教育的雨露滋润每一个需要的孩子。就像当年他们用构树皮造纸,一点一点积累,现在他们也要一步一步,把“知行学堂”的理念传递出去,让“善”润及天下。
回到青溪镇时,夕阳己经西下。戏台前的空场上,村民们正在帮忙搭建新的教室,张大爷指挥着壮丁们搬木头,嘴里还哼着当年的抗日小调;林静姝在诊所里给一个老人量血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沈墨白坐在梨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轻声读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顾长风走过去,坐在沈墨白身边:“沈先生,您说,咱们能把‘知行学堂’办遍整个西南地区吗?”
沈墨白合上书,笑着说:“只要咱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教育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你现在播下的种子,将来会长成参天大树,会有更多人接过你手里的接力棒,把这份‘善’传递下去。”
顾长风点点头,抬头看向天空。夕阳的余晖洒在青溪镇的每一个角落,洒在孩子们的课本上,洒在新搭建的教室上,像是在预示着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如物资不足,比如师资短缺,但他不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走,他的身边,有他最珍视的人,有共同的理想,有永远不会熄灭的教育火种。
下集预告:联村办学遇阻碍,奔走求援护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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