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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那几袋沉甸甸的电阻电容走出华强北喧闹的街口,陈海生感觉像捧着一堆烫手的山芋。西百多块钱换来的,是几十个型号各异、包装简陋的小元件,装在几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摩擦着他的裤腿,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沙沙声,此刻听来,不再是希望的乐章,更像是沉甸甸的压力和无数个未知的问号。
他回到那个熟悉的市场角落,看着自己那摇摇欲坠的“柜台”,再看看手里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卖电子表,好歹东西看得见摸得着,顾客知道是什么。这些电阻电容?它们是什么?有什么用?谁会买?卖给谁?怎么卖?
“海生仔?你提的什么宝贝?黑乎乎的?”隔壁大姐的大嗓门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调侃。
海生勉强笑了笑,把塑料袋放在地上:“阿姐,是些电子零件。”
“零件?”大姐凑过来,扒拉开袋子口往里瞧了一眼,随即撇撇嘴,“啧啧,你真是越来越能折腾了!放着好好的表不卖,搞这些破烂玩意儿?这黑疙瘩、小圆筒的,能当饭吃?我看你是钱多烧得慌!”
大姐的话像冷水浇头,但海生没反驳。他知道,大姐说的是实话,至少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一个袋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电阻,棕色的圆柱体,上面印着不同颜色的环。他拿起一个,仔细端详。这小小的东西,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却承载着他几乎全部的身家和对未来的赌注。
他想起在夜校听过的关于电阻的课。老师说,电阻是限制电流的元件,不同的颜色环代表不同的阻值……他努力回忆着老师画在黑板上的色环表:棕、红、橙、黄、绿、蓝、紫、灰、白、黑……分别代表1到0的数字。还有金环、银环代表误差……
他拿出那个宝贝账本,翻到空白页,凭着记忆画了一个简易的色环表,并在旁边标注上对应的数字和误差。然后,他拿起一个电阻,对照着上面的色环:棕、黑、红、金。他数着:棕是1,黑是0,红是2……所以是10后面加两个0?1000欧姆?金环是5%误差?
他又拿起一个:黄、紫、橙、金。黄是4,紫是7,橙是3……47000欧姆?47K?
他一个个地辨认,一个个地记录在本子上。型号、阻止、数量……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本子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浑然不觉,全神贯注。这枯燥的辨认过程,像是一场与未知世界的对话。他必须认识它们,了解它们,才能知道它们的价值,才能把它们卖出去。
几天下来,他把自己买的几十种电阻型号都认了个遍,并在本子上建立了详细的目录。但这只是第一步。电阻是用来限制电流的,那电容呢?那个圆筒状的、上面写着“47μF 16V”的东西是干什么的?还有那些小小的、像玻璃珠两端有金属丝的东西(二极管)?以及更复杂的、有很多条腿的黑色小方块(集成电路)?
他感到一阵眩晕。这小小的电子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深邃得多。他需要知识,迫切地需要。
他再次跑回夜校,找到那位教过电子基础的王老师。王老师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退休工程师,说话慢条斯理,但讲起电子原理却两眼放光。
“王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些问题。”海生拿出他的账本,翻到记录元件的那几页,指着上面的型号和参数,“这些电阻电容,具体用在什么地方?不同的阻值、容量,有什么讲究?还有这些二极管、三极管……”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海生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和认真的眼神,有些惊讶:“小陈,你对这些感兴趣?你不是卖电子表的吗?”
“我……我想试着做点电子元件的批发。”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哦?”王老师来了兴趣,“个体户搞电子批发?有想法!不过,这行当水深啊。”他接过海生的本子,仔细看了看,“嗯,你买的这些,都是最基础、最常用的通用元件。电阻嘛,像这个10K的、100欧姆的,用在各种电路里做限流、分压;电容,像这个47μF的电解电容,一般是电源滤波用的;这个104的瓷片电容,高频旁路或者耦合……”
王老师耐心地讲解着,海生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着水分。他拿出笔,在王老师讲解的同时,飞快地在旁边空白处记录着关键词:限流、分压、电源滤波、旁路、耦合……虽然很多术语他似懂非懂,但他强迫自己先记下来。
“王老师,那……这些东西,主要卖给谁呢?”海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维修店!”王老师毫不犹豫地说,“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坏了,很多毛病就是这些基础元件老化或者烧了。还有就是一些小型的电子厂,做点小产品,或者给大厂做点配套的,也需要这些通用料。另外,一些学校、单位的实验室,做实验也要用。”
维修店!电子厂!实验室!海生心里豁然开朗。目标客户有了!他连忙追问:“那……怎么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型号呢?”
“这就需要经验了。”王老师笑了笑,“维修店常用的,无非是那些阻值范围、容值范围的通用件。比如电阻,1K、10K、100K、470欧姆这些用的最多;电容,10μF、47μF、100μF电解电容,104(0.1μF)、103(0.01μF)瓷片电容这些是常备的。你多跑跑,跟维修师傅聊聊,就知道了。”
王老师的话,为海生拨开了眼前的迷雾。他不再是无头苍蝇了。他有了方向——跑维修店!
接下来的日子,海生像着了魔一样。白天,他不再守着自己的破摊子(反正也没生意),而是提着那几袋电阻电容,骑着从废品站淘来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穿梭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他专找那些挂着“家电维修”、“无线电修理”招牌的小店。
第一次走进一家维修店,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店里弥漫着松香和焊锡的味道,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正埋头捣鼓一台收音机。
“师傅,您好。”海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我是做电子元件批发的,您看看,需要点电阻电容吗?我这里有货。”
老师傅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的塑料袋,没说话,继续低头摆弄他的收音机。
海生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师傅,我这里有10K、100K、470欧姆的电阻,还有47μF、100μF的电解电容,都是常用的……”
老师傅终于又抬起头,语气冷淡:“什么牌子的?哪里的货?”
“牌子……是华强北那边的。”海生老实回答,“质量……应该还行。”
“华强北?”老师傅嗤笑一声,“那边的水货、翻新货多了去了!小伙子,我修了几十年东西,用的都是国营单位的正品货,虽然贵点,但放心!你这来路不明的,我可不敢用。万一装上没两天又坏了,砸我招牌!”
第一次推销,以失败告终。海生被“水货”、“翻新货”、“来路不明”这几个词刺得脸上发烫。他想起张老板店里那杂乱的货堆和简陋的包装,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李老板说的“鱼龙混杂”是真的?自己进的货,质量到底怎么样?
但他没有气馁。他跑第二家、第三家……遭遇大同小异。维修师傅们要么对他爱搭不理,要么一听是华强北的货就首摇头,只认国营牌子。偶尔有一两家小维修店老板,看他年轻,态度还算好,会看看他的货,但拿起电阻电容,看看引脚的光泽度,或者用电表简单量一下,就皱起眉头。
“小兄弟,你这电阻,引脚有点发乌啊,像是库存久了或者受潮了。”
“这电容,容量好像不太准啊,标47μF,量出来才40出头。”
“东西是能用,但……不太稳定。我们修东西,求个稳当。你这价格是便宜点,但万一返修,更麻烦。”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海生心上。他意识到,张老板的货,价格是便宜,但质量确实堪忧。靠这样的货,想打开市场,尤其是想赢得那些注重信誉的维修店的信任,几乎不可能。他想起了深南电子的李老板,想起了他店里那些包装整齐、有简易标签的货。李老板的货,应该比张老板的好。
可是,李老板那里需要担保人,或者全款现金。他哪来的担保人?全款现金?他剩下的几百块钱,是留着应急和阿妈药钱的,不敢动。
怎么办?难道刚启航的小舢板,就要因为“货”的问题触礁沉没?
海生没有放弃。他改变了策略。他不再急于推销,而是以“学习”的名义,跟那些态度相对和善的维修师傅聊天。他帮师傅递工具,收拾垃圾,虚心请教维修中常遇到的问题和常用的元件型号。他拿出小本子,认真记录师傅们提到的“某某型号的录音机爱烧哪个电阻”、“某某牌电视机电源部分常用多大容量的电容”。
他的诚恳和好学,渐渐打动了一些师傅。一个姓赵的师傅,在罗湖老街开了个小维修铺,看海生天天来,又勤快又好学,便跟他多聊了几句。
“小陈啊,你心气不错,想做这行。”赵师傅一边焊着电路板一边说,“不过,货是关键。国营的货是好,但贵,而且有时候计划指标卡着,我们这些小维修店也拿不到多少。华强北的货呢,便宜是便宜,但水太深,像你这种刚入行的,很容易被坑。”
“那……赵师傅,您平时除了国营的,还从哪里拿货?”海生赶紧问。
“有时候也去赛格那边看看。”赵师傅说,“赛格大厦后面,有些小厂的门市部,或者一些厂里的业务员自己出来放点货,价格比国营便宜点,质量也还过得去。不过,得碰,而且量小了人家不爱搭理。”
赛格!又一个地名!海生如获至宝。他谢过赵师傅,立刻赶往赛格大厦附近。
赛格大厦是深圳新建的地标之一,气派非凡。大厦后面,确实如赵师傅所说,没那么光鲜,是一些相对低矮的厂房和临街的铺面。这里聚集了不少为赛格里面的大公司做配套的小电子厂、模具厂、包装厂。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塑料的味道。
海生在这里转悠了两天。他发现,确实有一些厂子在外面开了小小的门市部,卖一些自产的或代工的电子元件。他走进一家挂着“XX电子元件厂门市部”的小店。店面不大,但货物摆放整齐,每种元件都有清晰的标签,标明型号、规格、产地(大多是深圳本地或东莞的厂)。
“老板,您好。我想看看电阻电容。”海生这次学乖了,没有一上来就说批发。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蓝色工装,看起来像是技术出身。“要什么型号?多少量?”
海生报了几个赵师傅说的常用型号和数量(比在张老板那里拿的少一些)。
老板看了看他,没多问,从货架上熟练地取出相应的元件,用小的自封袋装好,贴上标签。“电阻,100欧姆,1/4W,碳膜,500个,0.025元/个;电容,47μF 25V,电解,200个,0.15元/个……”
海生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价格比张老板那里贵一点,但比国营的便宜不少。关键是,包装规范,标签清晰,看起来就让人放心。
“老板,这货……是你们厂自己生产的吗?”海生试探着问。
“部分是,部分是代工的,但都经过我们质检。”老板回答,“质量你放心,不比国营的差多少,价格实惠。”
“那……如果我想长期拿货,量慢慢加大,价格还能谈吗?”海生又问。
“可以谈。”老板点点头,“看你量了。量大了,我们首接从厂里给你走,价格更好。”
海生心里有了底。他又跑了几家类似的门市部,对比价格和质量。他发现,这些小厂门市部的货,虽然品牌知名度不如国营大厂,但质量普遍比华强北那些杂牌货稳定,价格也适中。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像国营单位那样需要介绍信和计划指标,对个体户也比较友好,起批量要求不高,而且可以现金交易,没有赊账的压力(当然也没有赊账的可能)。
他决定,把赛格这边的小厂门市部作为自己新的货源渠道。虽然价格比张老板贵一点,但质量有保障,这才是长久之计。他选定了两家看起来比较靠谱的门市部,一家主要做电阻电容,一家做二极管三极管等半导体器件。他用剩下的钱,又采购了一批常用型号的货。这次,他拿的数量更少,但型号更精准,都是维修店常用的。
有了相对可靠的货源,海生再次踏上了跑维修店的路。这次,他底气足了一些。他不再提“华强北”,而是说“赛格厂里的货”。
“师傅,您看看这电阻,赛格XX厂的,质量有保障,价格比国营的便宜不少。”
“这电容,我们首接从厂门市部拿的,引脚光亮,容量足。”
他还会拿出赛格厂门市部开的简易单据(上面有厂名和盖章)给师傅看,增加可信度。同时,他利用这段时间跑店积累的信息,精准地推荐师傅们常用的型号。
慢慢地,开始有师傅愿意尝试了。一个在福田开维修店的吴师傅,被海生的诚恳和相对正规的货源打动,试着买了一些常用的电阻和电容。
“小陈,我先拿点试试。要是好用,以后就找你拿。”吴师傅说。
“谢谢吴师傅!您放心,东西要是有问题,我包退!”海生拍着胸脯保证。这单生意不大,只赚了几块钱,但对海生来说,意义重大。这是他转型批发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单!它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
有了第一个客户,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虽然都是小维修店,拿货量不大,但海生不嫌弃。他骑着那辆破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一家家地跑,耐心地介绍,细心地记录每个客户的需求和反馈。他的小本子上,客户名单渐渐变长,记录的常用型号也越来越精准。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随着客户增多,需要的型号也越来越多。有些客户需要的特殊型号或者冷门元件,赛格的小厂门市部也没有。比如,一个维修进口录像机的师傅需要一种特定型号的进口三极管,小厂门市部根本找不到。
“这个……我们这里没有。你得去国营的电子器材公司问问,或者……去华强北碰碰运气。”门市部的老板无奈地说。
国营?华强北?海生皱紧了眉头。国营的门槛他领教过,华强北的水太深。但客户的需求就是命令,他不能因为自己没货就丢掉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
他硬着头皮,再次走进了罗湖区那家国营五金交电公司。依旧是那个挂着“电子元件”牌子的柜台,依旧是那个脸庞微胖、正在织毛线的女营业员。
“同志,您好。”海生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谦卑,“我想买点东西。”
女营业员眼皮都没抬:“要什么?有介绍信吗?”
“同志,我想买几个三极管,型号是2SC945。”海生报出那个录像机师傅需要的型号,“我是个体户,没有介绍信,但我有营业执照,可以付现金……”
“没有介绍信买不了!”女营业员打断他,语气生硬,“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里不跟个体户打交道!走走走!”
海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像上次那样转身就走。他站在原地,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元件,又看了看那个只顾织毛线的营业员,心里憋着一股火。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干部模样、头发花白的老同志从里间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看样子是出来打水的。他路过柜台,看到僵持的两人,停住了脚步。
“小王,怎么回事?”老同志问女营业员。
“刘主任,”女营业员放下毛线,指着海生,“这个个体户,没介绍信,非要买东西,跟他说了规定不行,还赖着不走。”
刘主任看向海生。海生赶紧再次掏出营业执照:“领导,您好。我叫陈海生,是个体户。我有个客户急需几个2SC945的三极管修录像机,其他地方找不到,所以想来您这里问问。我付现金,按零售价买都行!求您帮帮忙!”
刘主任接过执照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海生。眼前的年轻人,皮肤黝黑,衣着朴素,但眼神清澈,带着一种迫切的恳求和不易察觉的倔强。他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要几个?”
“要……要五个!”海生赶紧说,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五个?”女营业员忍不住插嘴,“刘主任,这……”
刘主任摆摆手,制止了她。他转身对海生说:“小同志,规定就是规定。没有介绍信,我们不能把计划内的物资卖给个体户,这是原则问题。”
海生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过,”刘主任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看你确实有急用,而且只要几个。这样吧,你去找个有介绍信的单位,让他们帮你开个单子,写明用途和数量,盖个章。然后你拿着单子来,按计划价格买走。这样,我们不算违规,你也能拿到东西。”
找个单位开单子?海生愣住了。他在深圳哪认识什么单位?这不是变相地还是需要介绍信吗?
看着海生茫然的表情,刘主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小伙子,脑子要活络点。街对面,不是有个‘XX电子服务部’吗?那是个街道办的集体企业,你去问问他们,看能不能帮你开个单子,交点管理费什么的……明白了吗?”
刘主任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海生一眼,拿着搪瓷缸子去打水了。
海生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随即恍然大悟!刘主任这是在给他指路!虽然还是绕不开“单位”,但街道办的集体企业,门槛肯定比国营单位低得多!
他激动地对刘主任的背影鞠了一躬:“谢谢领导!谢谢!”然后转身就跑出了国营公司。
按照刘主任的指点,他很快找到了街对面那家不起眼的“XX电子服务部”。里面坐着个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
海生说明来意,并隐晦地提到是“五金公司刘主任”建议他来的。中年男人放下报纸,打量了海生一番,慢悠悠地说:“开单子啊?可以。要买什么?几个?”
海生报了型号和数量。
“开单费,五块钱。”中年男人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块钱!就为买五个三极管!海生心里一阵肉痛,但想到客户急需,想到这是打通国营渠道的唯一办法,他咬咬牙,掏出了五块钱。
中年男人收了钱,拿出一张盖着“XX电子服务部”红章的空白信笺,在上面写上:“兹有XX电子服务部因维修需要,购买2SC945三极管5只。”然后签上名,递给海生。
拿着这张价值五块钱的“介绍信”,海生再次回到国营五金交电公司。这次,他首接找到了刘主任。刘主任看了看单子,点点头,对女营业员说:“小王,给他开票,拿五个2SC945。”
女营业员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刘主任发话了,她只能照办。海生按零售价付了钱(比批发价贵不少),终于拿到了那五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三极管。
走出国营公司的大门,海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里那五个三极管,轻飘飘的,却感觉比金子还重。他不仅拿到了客户急需的货,更重要的是,他摸到了一条与国营体系打交道的“门路”——虽然曲折,虽然需要付出额外的成本(开单费),但这扇门,总算被他撬开了一条缝!
小心翼翼地把三极管包好,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向那位维修录像机的客户店里赶去。风迎面吹来,带着夏日的燥热,但海生心里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小小的电阻电容、三极管二极管里,果然藏着乾坤!不仅有技术的奥秘,有市场的需求,更有在时代夹缝中生存的智慧和周旋的艰辛。他的小舢板,在经历了货源质量危机后,终于找到了相对稳定的补给点(赛格小厂门市部),甚至还意外地获得了一张可以偶尔叩开国营大门的“门票”(集体企业开单)。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的激流中,还有更多的暗礁和风浪在等着他。但此刻,握着车把的手,更加有力了。低头看了看车筐里那些不起眼的电子元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乾坤虽小,天地广阔。陈海生,正在这片由无数电子元件构成的“乾坤”里,摸索着属于自己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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