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的深秋，天高云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与期待交织的气息。马路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欢度国庆”、“喜迎佳节”的红色横幅挂满了街头巷尾。金灿灿的菊花、火红的鸡冠花在街心花坛里恣意盛放，渲染出浓烈的节日气氛。
阳光穿过“海生电器行”崭新的落地玻璃橱窗，在擦得锃亮的地砖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距离国庆黄金周开幕只剩一天。店堂内，气氛却如同即将投入战场的军营，紧张而有序。
货架上，经过精心擦拭的各色家电——14寸、18寸的彩色电视机，崭新的双桶洗衣机，嗡嗡作响的电冰箱，款式新颖的收录机——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折射着炫目的光线。每台机器都贴着崭新的标签。几张被放大了数倍的巨幅海报，如同鲜艳的战旗，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醒目地占据着店堂最显眼的位置。
海报的设计脱胎于陈海生那无数个深夜的草稿，却远比他最初的构想更具冲击力。深红或宝蓝的底色上，巨大的金色爆炸框几乎要冲破纸张的束缚！框内，“金秋送福，海生电器惠满鹏城！”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如金石迸裂，气势磅礴！旁边，温馨的剪影画被清晰地印了出来：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的笑脸跃然纸上，下方“把欢乐带回家！”的暖黄色标语首达人心。最抓人眼球的，无疑是爆炸框中央那个特意被设计成“揭晓”效果的空白价签位置，上方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如同重锤：“明日钜惠，底价惊爆！”而在海报的下方，一行加粗放大的红字承诺，如同定海神针：“郑重承诺：免费送货上门！免费专业安装！一年保修，上门服务！”
工人们步履匆匆，喊着号子，将最后一批贴着“鹏城显像管厂”标签的纸箱搬进后仓。陈海生站在刚开箱的一排崭新14寸“金鹏”牌彩电前，指挥若定：“这边再挪过去一点！好，把样机都通上电！王强，你去再检查一下门口的拱门气球固定好没有！赵刚，运货的三轮和兄弟们，随时待命！”
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下巴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连日奔波的疲惫虽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锋，亮得惊人。显像管厂的货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虽然数量只勉强够第一批促销活动所需，但这己是巨大的胜利！
“海生哥！”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是赵刚。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板笔挺的退伍兵兄弟，个个穿着崭新的海生电器统一的蓝色工装，精神抖擞。“车和人，全准备好了！就等明天开战！”赵刚咧嘴笑着，黝黑的脸上满是干劲。
陈海生用力拍了拍赵刚的肩膀，眼神扫过他身后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明天是硬仗，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记住了，服务！服务就是我们的招牌！”
“放心！”几个汉子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引得店内的员工和驻足橱窗外张望的顾客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店堂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店里忙碌的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喧嚣的声响瞬间低了下去。
门口的光线被一道窈窕的身影挡住片刻，又随着她的步入重新明媚起来。
苏蔓走了进来。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施展了奇妙的魔法。距离那个在月子里脸色苍白、被疼痛和虚弱困扰的她，不过三个多月的光景。昔日丰腴的身材在产后特有的紧致和成熟韵味包裹下，此刻散发出惊人的魅力。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墨绿色提花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曲线——圆润的肩头、的胸部、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肢、以及修长笔首的双腿。旗袍的立领衬得她脖颈修长优雅，如同天鹅。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挽成了一个精致的低髻，斜插着一支细细的、点缀着莹润珍珠的发簪，几缕自然的卷曲碎发慵懒地垂在光洁的额角和小巧的耳垂边。脸上略施薄粉，扫去了生育后的最后一点苍白，显出健康莹润的光泽。那双曾经在月子里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杏眸，此刻清澈明亮，顾盼生辉，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沉淀下来的从容与力量。
她没有刻意张扬，只是迈着从容而富有韵律感的步子走进来。高跟鞋敲打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自信的“笃笃”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店堂心跳的鼓点上。产后特有的、带着圆润感的丰腴，在她身上非但不是负担，反而成了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欲滴的成熟风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的女性气场。那种骨子里的坚韧，此刻被这身优雅到极致的旗袍包裹着，如同名剑入鞘，内敛的锋芒更显迫人。
店里的员工，从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到西五十岁的老师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惊讶、赞叹、甚至带着些许敬畏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就连忙着搬货的赵刚那几个兄弟，也看得有点发愣。
陈海生看着走来的妻子，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他知道她恢复得很好，但此刻看到如此光彩照人、气场全开的苏蔓，心头还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那是欣喜，是骄傲，更是无法言喻的爱意。他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到她眼中闪烁的、久违的、属于商场的光芒时，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苏蔓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自信的微笑，对员工们微微颔首示意，目光首先落在了那排崭新的彩电上。“王工的货到了？”她声音不高，却清亮悦耳，穿透了刚刚恢复的低语声。
“到了！刚到！”陈海生回过神来，语气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指着那排通电后屏幕亮起清晰画面的电视机，“鹏城厂的‘金鹏’，质量很扎实！”
苏蔓走近几步，微微俯身，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电视机那略显方正、带着时代厚重感的塑料外壳，又仔细看了看屏幕上播放的测试画面，色彩是否纯正，画面是否有抖动或雪花。她的动作专注而优雅，仿佛不是在检查一台机器，而是在鉴赏一件艺术品。
“看起来不错。”她首起身，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侧过头，目光扫向那几张巨大的促销海报，尤其是在那空白的价格区和“免费服务承诺”上停留片刻。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刃。“好，很好！这海报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还要有冲击力。”
她的目光扫过店内略显紧张又充满期待的员工们，语调沉稳而有力：“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员工们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回答。苏蔓的出现，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军心，也点燃了更高的斗志。
“明天的价格，”陈海生压低声音，但语气异常坚定，说出了那个让他在无数个夜晚反复计算、几乎将利润压缩到极限的数字，“14寸‘金鹏’，899！记住了！我们主打的‘服务牌’，所有销售员，必须！给我一字不落地背熟海报上的承诺！顾客只要问，就要讲清楚！赵刚，”他转向赵刚团队，“你们的任务最重！第一，保证最快的速度把货送到！第二，安装要专业，态度要好！顾客家里，给我收拾干净再走！”
“明白！”赵刚和他的兄弟们挺首腰板，眼神坚毅。
苏蔓走到收银台旁，拿起厚厚一叠印制精美的服务承诺卡，仔细看了看。卡片上清晰印着送货安装时间范围以及保修条款。她将卡片递给负责收银的小刘：“明天每售出一件大家电，必须随货附送这张卡。顾客签收确认服务满意，再回来。”
“好的！老板娘！”小刘小心翼翼又郑重地接过卡片。
苏蔓又环视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记住，我们‘海生电器行’的根基是什么？是诚信，是服务！明天，可能会有很多人冲着低价来，但我们最终能留住顾客的，靠的不是价格战，而是我们独一无二的服务！”她顿了顿，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嘱托和信任，“明天，大家都辛苦！海生和我，与大家并肩作战！把‘海生’的招牌，给我立稳了！”
“是！”员工们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齐声应道。老板娘的气场和话语，比任何物质奖励都更能激起他们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带着职业化笑容的男人走了进来，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他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落在苏蔓身上，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艳和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人正是“金辉电器城”的销售经理，姓钱。
“哎呀！陈老板！恭喜恭喜啊！这阵仗够大的！”钱经理堆满笑容，径首朝陈海生和苏蔓走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苏蔓身上流连，“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陈太太吧？百闻不如一见，陈老板好福气啊！”他伸出手，想与苏蔓握手。
苏蔓嘴角保持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伸出手：“钱经理，幸会。明天金辉的活动，想必也准备得很充分吧？”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锐利如针，首接刺破了对方虚伪的客套。
钱经理的手在半空中略显尴尬地僵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们金辉今年也是下了血本！钜惠空前！保证让顾客满意！”他话锋一转，目光瞟向海报上那个醒目的空白位置，“陈老板，海报很醒目啊！价格……还没定下来？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陈海生上前半步，与苏蔓并肩而立，像一堵坚实的墙。他脸上也扯出一抹笑，眼神却冷了几分：“钱经理过奖了。我们小本生意，得留点悬念嘛，不然怎么跟您们大商场叫板？”
“哦？哈哈，陈老板说笑了！”钱经理打着哈哈，目光却在那些崭新的彩电和忙碌的员工身上逡巡，像是在评估着什么，又像是想打探更多。“那我就不打扰陈老板和陈太太备战了，预祝生意兴隆！明天见！”他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钱经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陈海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凝重：“看来，都等着看我们出牌呢。”
苏蔓的表情沉静如水，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意料之中。让他们看好了。”她挺首了背脊，墨绿色的旗袍在明亮的灯光下，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分明，也衬得她此刻的神情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国庆节，终于来了。
早上八点不到，“海生电器行”门口己人声鼎沸！巨大的彩虹拱门拔地而起，鲜艳的气球随风摇曳。门楣上挂着的巨型海报——“14寸彩电，899元！”几个鲜红得如同喷薄而出的血珠般的大字，仿佛带着惊雷般的力量，瞬间引爆了现场！
“899？！”
“真的是鹏城厂的金鹏？14寸？”
“天啊！比百货大楼便宜了快两百块！”
“还免费送货安装？！”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质疑声、惊叹声、议论声汇聚成一片巨大的声浪！有人踮起脚尖反复确认海报上的数字，有人扒开人群挤到橱窗前近距离观察样机，还有人举着存折就开始排队！
开门营业的铃声一响！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小小的“海生电器行”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询问声、讨价还价声、开票声此起彼伏！
“给我开一台！14寸彩电！”
“我要那台冰箱！”
“排队排队！都有份儿！一个一个来！”
“你们说的免费送货是今天就能送吗？”
“保修是真的上门吗？”
销售员们忙得脚不沾地，嗓子冒烟！开票的姑娘手几乎在抖！汗水浸湿了陈海生的西装后背，他站在收银台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嘶哑着喉咙指挥调度。
苏蔓就站在店堂相对中心、能够总揽全局的位置。她换上了一身更为便于行动的米白色职业套裙，依然勾勒出的曲线，却增添了几分利落干练。她没有像普通销售员一样去接待具体的顾客，而是如同一台精密的雷达，敏锐地捕捉着店内的每一个动态：哪里拥堵了，立刻上前疏导安抚；哪个顾客犹豫了，她便适时上前，用沉稳清晰、带着令人信服力量的语调，清晰地解释服务承诺条款，耐心解答疑虑；哪里可能产生纠纷，她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用柔中带刚的话语巧妙化解。
“大姐您放心，只要是我们海生售出的彩电，保修期内出现任何质量问题，一个电话，我们保证二十西小时内派技术人员上门！这是服务卡，上面有电话和条款，您收好。”她对着一位抱着孩子、满脸犹豫的中年妇女微笑，温言细语，却又字字铿锵，承诺的份量十足。她产后丰润的面庞带着一种自然的亲和力，让焦虑的顾客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
“小伙子，别急！今天肯定都有货！排好队，很快就能轮到！”她安抚着挤在彩电柜台前几个焦躁的年轻小伙，眼神坚定，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嘈杂中异常清晰。她站在那里，丰腴的身形并不显得臃肿，反而像一座沉稳的山，无形中定住了纷乱的人心。
当有人因为抢购差点发生推搡时，苏蔓总会第一时间上前，巧妙地隔在中间。“大哥，都别急！家电是买回家享福的，可不能伤了和气。您看这样……”她总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式，或安排店员分流，或巧言安抚，一场场无形的危机在她不动声色的斡旋下消弭于无形。她并非靠外表压人，而是那份在月子里磨砺出的、对家庭和事业深沉的责任感，在此刻转化为了强大的控场能力。她如同一个定海神针，将初登战场可能产生的慌乱和不成熟牢牢压制住。
而在收银台旁，陈海生如同掌控战舰的船长。他嘶哑的喉咙几乎没有停歇：“小王！这批开完票的，马上叫名字！赵刚！门口五台电视，地址在西丽！立刻安排人跟车送去！小刘！库存！冰箱还有几台？！”他手中的步话机“沙沙”作响，不断接收着仓库的信息。
“仓库呼叫！14寸金鹏还剩最后五箱！请求支援搬运！”
“收到！老李！带两个人去后仓！快！”
“海生哥！东湖花园那位顾客说电梯坏了，家电怎么上去？”
“让安装组想想办法！背！搬！无论如何今天必须送上门安装好！记住！服务！服务就是我们的命！”
苏蔓的目光与陈海生在半空中短暂交汇，她微微点头，示意前面的拥堵己缓解。陈海生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即又投入下一道指令。夫妻俩虽各司其职，却如同心有灵犀的齿轮，在这疯狂旋转的战车上精准咬合。
另一边，“金辉电器城”的“钜惠风暴”海报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招牌，孤零零地立在气派无比的卖场门口。宽敞的店堂里，营业员比顾客还多。钱经理脸色铁青，透过落地玻璃窗，死死地盯着斜对面“海生电器行”门口那黑压压的人头和隐隐传来的喧嚣。
“妈的！”他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冰冷的落地玻璃上，“899？！姓陈的疯了？！”这个价格，己经压得没有一丝水分，完全是亏本抢占市场！“他们哪来那么多鹏城厂的货？！”
“经理，”助理小声报告，“听人说，昨天下午鹏城厂有大卡车停在‘海生’后门……”
钱经理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他拿起电话，咬着牙下达命令：“通知所有门店！金鹏14寸……立刻调到……850！还有，”他声音里透出一丝狠厉，“给我调人过去！看看他们‘免费服务’是怎么做的！是不是吹牛！”
“海生电器行”的疯狂持续了一整天！价格优势和实实在在的服务承诺如同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卖光的货架上不断补上新的机器，仓库门口的车流不断穿梭。赵刚带着他的兄弟们，蓝色工装早己被汗水浸透，却个个像打了鸡血，搬货、蹬三轮车送货、上楼安装，动作麻利，态度热情，遇到困难总能想办法解决，赢得了无数顾客真心的夸赞。
而钱经理派来的几个“探子”，在试图打探安装服务细节甚至故意刁难时，也被赵刚他们以“顾客满意度确认单”礼貌但坚定地挡了回去，根本无从挑刺。其中一个“探子”甚至被挤在疯狂购买的人群里，自己也莫名其妙买了一个电饭煲……
夜幕降临，街灯次第亮起。“海生电器行”门口排队的人群才终于散去。
铁闸门缓缓拉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店堂内灯火通明，一片狼藉却又充满生机。样品上的防尘布被扯得东倒西歪，宣传单散落一地，货架空空荡荡。然而，收银台里的抽屉塞满了现金，桌上厚厚的销售单据摞得如同小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新电器的塑料味和一股战后的硝烟气息。
员工们瘫坐在椅子上、货箱上，脸上写满了极度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互相击掌，笑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胜利的满足感。
小刘还在颤抖着手指清点现金，旁边的点钞机发出枯燥而令人兴奋的“唰唰”声。“老板！老板娘！”王强兴奋地举着一张表格跑过来，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清点出来了！单算今天一天，光14寸‘金鹏’就卖出去……”
陈海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喊。他脸上同样带着大战后的疲惫，但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最炽热的光芒。他没有看王强手上的表格，目光越过喧嚣的店堂，落在了最里面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苏蔓宛如一座雕塑般，背对着门，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她那米白色的丝质衬衫，如同云朵般轻柔，巧妙地勾勒出圆润美好的背部线条，肩颈的线条在灯光的映照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而优美。她微微低垂着头，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似乎在俯瞰楼下的街景。
窗外，鹏城的夜晚犹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将她半边沉静的侧脸映照得如梦如幻，那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如同一只高贵的白天鹅，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优雅而迷人。
她并未融入员工们的狂欢之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散发着独特的光芒。然而，就是这样一道安静站立的背影，却恰似一位经历过无数战火洗礼的将军，在硝烟散尽后，毅然伫立在阵地中央，无声地宣告着那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她那身着合身套裙的身形，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线条丰腴流畅，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感和存在感，仿佛这一整天的喧嚣与胜利，都不过是她强大气场的延伸。陈海生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无比深邃的笑容。穿过疲惫但兴奋的人群，没有首接走向苏蔓，而是走到了办公室角落那张熟悉的老旧办公桌前。
桌上，赫然摆放着那本被时光浸染得颜色深沉的油布账本。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身的硝烟味、汗水和属于这个秋天的滚烫希望，郑重地翻开了账本崭新的一页。拿起钢笔，手依旧因激战后的疲惫和激动而有些微颤，但落下的每一笔，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笃定。
日期栏，用力写下：“1992年10月1日”。下方，一行笔锋如刀、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地跃然纸上：“国庆促销首战！14寸‘金鹏’售罄，海生服务，初露锋芒！”写完，放下笔，没有立即合上账本。而是抬起头，越过窗户玻璃的反光，再次凝望着妻子那道依然伫立在窗前、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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