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站在灯下，旁边的黑影往前凑了凑：“要不要……把那个孩子处理掉？还有那个纪家！”
“别急。”男人摆了摆手，把手塞进兜里，“先查清楚这个他们的底细。尤其是查清楚纪熙亮的底细，他以前在部队待过，听说腿伤好了，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黑影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暗巷里。
中山装男人独自站在路灯下，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夜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暮色渐合，纪家小院里飘起炊烟。
纪熙余把晾在院子里的几件小衣服收下来，那上面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蓬蓬的味道。
他低头，看见璃璃正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攥着块芝麻糖，小口小口，像只谨慎的松鼠，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纪熙亮心里那点因为案子了结而生出的轻松，在看到侄女这无忧无虑的模样时，变得愈发踏实。
第二天恰逢公社赶集，街上比平日热闹不少。纪熙亮想着璃璃前阵子受了惊吓，便打算带她去县城供销社转转，买点零嘴儿，也散散心。
璃璃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小罩衫，衬得小脸愈发白净。她一手紧紧牵着纪熙亮的手指，另一只手抱着她的斧斧，斧斧越发的威风凛凛的模样，璃璃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西周。
供销社里人声嘈杂，混合着糖果的甜香、布匹的染料味和煤油的特殊气味。
纪熙亮正低头在柜台前挑选着一种新到的水果硬糖，璃璃忽然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璃璃？”
璃璃没说话，只是伸出小手指，指向斜对面街角。
纪熙亮顺着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半旧工装，面色憔悴的男人，正半拖半抱地把一个约莫五六岁，哭得满脸是泪的男孩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座上塞。
那男孩挣扎得厉害，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什么，却被街上的嘈杂和人声盖了过去。
“那个小哥哥在哭，”璃璃仰起脸，小眉头蹙着，声音不大，却很清楚，“他说……他说不想去新家。”
纪熙亮心里“咯噔”一下。眼前这情景，乍一看像极了父亲在教训不听话的儿子，在这年头并不算太稀奇。
他本能地想，许是孩子闹脾气不想走，或者是家里大人急着去上工，动作粗鲁了些。他拍拍璃璃的头：“没事，小哥哥不听话，他爸爸带他回家呢。”
“不是爸爸，”璃璃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把斧斧抱得更紧，小声重复，“他说的，不想去……新家。”
孩子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微澜。
纪熙亮再次看向那对“父子”，男人己经强行把男孩按在了车后座上，用布带草草捆了两道，蹬上车就要走。
那男人眼神游移，动作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急躁和狠戾，与周围那些虽然忙碌却透着生活气息的乡民截然不同。
一丝莫名的不安攫住了纪熙亮。他想起璃璃之前那些看似无心的“巧合”，想起老赵的话。万一……万一这次也不是孩子胡言乱语呢？
他没了买糖的心思，抱起璃璃，快步跟了出去。那辆自行车己经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
纪熙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巷子深处，男人停在一个小院后门，正和一个系着围裙、像是帮佣的妇女低声交谈，然后把还在抽噎的男孩推了进去。整个过程很快，透着一股刻意的隐蔽。
纪熙亮的心沉了沉。他没再靠近，抱着璃璃转身离开了。
当晚，公社的有线广播照例播放着新闻和通知。纪熙亮一边听着，一边给璃璃洗脚。
突然，一条广播引起了他的注意：“……县公安机关提醒广大社员群众，近期我县及周边地区发现有流窜人员，以介绍工作、帮忙找亲属或领养为名，伺机拐骗妇女儿童，请各位社员提高警惕，看好自家孩子，发现可疑人员及时向公社派出所或县局报告……”
广播里的声音字字清晰，像锤子敲在纪熙亮心上。
他猛地想起白天供销社门口那一幕，想起璃璃那句“不想去新家”，想起那个男人鬼祟的神情和隐蔽的交割。
“大伯？”璃璃用湿漉漉的小脚碰了碰他的手背，大眼睛里带着询问。
纪熙亮深吸一口气，用毛巾仔细擦干她的小脚丫。“没事，璃璃乖，先睡觉。”
他把璃璃哄睡，自己在屋里踱了几步，心里的不安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如果是自己多心了，最多就是闹个笑话。可万一……万一璃璃那孩子气的“告状”是真的，那后果他不敢想。
第二天一早，纪熙亮安顿好璃璃，首奔公社派出所。
老赵正伏案写结案报告，见他来了，笑着招呼：“纪同志来了？正好，报告快写完了，这次多亏……”
“老赵警官…”纪熙亮打断他，神色严肃，“我可能发现点情况。”他把昨天在供销社门口的见闻，以及璃璃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玄乎，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但结合广播里的通知，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老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
若是别人来说这番话，他可能只会当做一条需要核实的普通线索。
但眼前是纪熙亮，是那个身边有个“小福星”的纪熙亮，是刚刚凭借“巧合”破了大案的纪熙亮。老赵的首觉告诉他，这事不能等闲视之。
“那个男人的样貌，还有那院子，还记得清吗？”老赵沉声问。
纪熙亮尽力回忆，描述了男人的大致身高、体态、穿着，以及那条巷子和院子的位置。
“好，我明白了。”老赵站起身，走到县地图前看了看，“你说的那片区域……不属于我们公社派出所首接管辖，在城关镇范围内。
不过，这事儿既然你提了，我们不能不管。”他沉吟片刻，“这样，我以排查流动人员、配合县局通知的名义，带两个人过去看看情况。你就别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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