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己经想好了回家的开场:抬脚踢开门,老娘要是发飙,他就把臭屁孩往桌上一放,再让臭屁孩子拿出小金条——“这是您孙女,也是咱家翻身本!”
擀面杖真落下来,他硬扛,反正这辈子没当过好人,就赌这一回。
“西鱼……你家在哪儿呀?”
璃璃趴在纪熙余背上,声音闷闷地往他衣领里钻。
“农村。”只有两个字,忽然间他觉得会不会吓坏小屁孩接着说:“别问那么多,到了自然会喊你的。你不睡了吗?”
“璃璃不,不睡了,风风一下一下拍脸脸,很舒服呢,可璃璃不困,璃璃怕一闭眼,爹爹又把璃璃扔下。”
纪熙余听了一惊,心中掠过一抹温柔,他步子迈得很大,声音却轻,“我家可不比你家,又远,又穷,又破,你待不住的时候告诉我。”
“能待住!”
璃璃气鼓鼓地回答,并把他的脸扳过来,对准他耳朵,大声宣布,“璃璃有斧斧,还有肚肚里又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够啦!”
说完,璃璃故意把肚子咕咕放给他听,表示她真的吃饱饱,就是要去他家。
纪熙余笑了一声,像石头掉进水沟,“咕咚”,就沉底了再没声响。
可璃璃知道,他耳朵尖红了。
她还发现西鱼害羞的时候,耳尖就会发光,像小脑斧的尾巴尖。
……
走了很久很久。
远处,有狗在汪汪,还有鸡在咕咕,空气里全是青草、牛粪、和柴火搅在一起的味儿,一点都不臭。
纪熙余停在一扇木栅栏门前,门歪着头,用草绳当绷带,院子里,有矮矮的三间土坯房。
“老二?”
一个粗粗的声音从左边屋子传出来,接着是“咚、咚、咚”——拐杖敲地。
门帘挑开,露出高高壮壮的大哥纪熙亮,左边的脚好像不够灵活,拄着拐杖都站的那么艰难,额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可他笑得很暖,像冬天的烤土豆,扑扑往外冒热气。
“大哥,你怎么站起来了!?”纪熙余很意外,一只手扶了扶璃璃小屁股,腾开另一只手赶忙上去想搀扶他,被纪熙亮轻轻甩开。
“咋抱了个娃?”声音中带着那种隐忍和咬牙坚持的倔强。
璃璃立刻把脸埋进爹爹的脊背窝,再侧着头透过缝隙偷瞄这个瘸腿的男人。
纪熙余的手托住璃璃小屁股,往上颠了颠,:“捡的。”
“不是捡的!”璃璃举手抗议,“璃璃给西鱼盖过戳戳的,属于璃璃的爹爹!”
“噗……”一声闷笑。
璃璃循声望去,只见右边屋子也探出半个脑袋,是个半大少年,顶着一头麦秸似的乱毛,手里还拿着准备烧的柴,他是老三叫纪熙元。
“二哥,你出门贩个猫,结果还贩回一个奶团子?唉哟,还有一只白猫?”
璃璃怀里的小斧斧立刻“嗷呜”一声,表示本大王不是猫,是虎!
它忘了,只有璃璃能听懂它的话,还能和它对话,又忘了隐藏自己和璃璃的秘密。
纪熙元眼睛“噌”地亮了:“哥,你还带了只白猫!”
“是脑斧啦!”璃璃认真纠正。
纪熙元愣了半秒,笑得比刚才响:“奶团子说她的猫是老虎,哈哈哈!”
纪熙余抬脚作势要踹,纪熙元蹦回屋里,门帘“啪”地落下,他二哥他还是躲着点好。
……
最中间的屋子,门最小。
煤油灯把一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一首长到门槛外。
那影子在颤,像风里的烛芯。
“熙余啊……”
声音也颤,却软,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璃璃好奇地探头,只见一个瘦瘦的女人,她叫容花,站在门槛里,手扶着门框,指节全是疙瘩。
容花的男人为了救人很早就死了,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
虽然孩子们都未成家,可她的眼睛浑浊尽显沧桑,一看见纪熙余,眼睛就明亮了许多。
“娘。”
纪熙余嗓子发干,把璃璃往前托,“娘我们回来了。”
璃璃立刻双手撑住爹爹的肩膀,小脚丫蹬首,把自己送到容花面前,笑得露出八颗牙:“奶奶好,我是璃璃!”
容花愣了半瞬,伸手想摸璃璃,又怕手粗弄疼这个娇嫩地奶团子,只是停在半空,又放了下来。
璃璃见状一把抓住那布满裂口的手指,贴到自己脸上,蹭了蹭。
“哎哟,这小脸嫩的……”
容花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扭头冲纪熙余喊,“还不把孩子抱进屋,我等会再收拾你。”
……
屋子很小,却干净。
璃璃见一屋子人,怯怯地躲到纪熙余腿后,又探出半个脑袋。
紧接着她把口袋里最后一颗玻璃糖高高举起,奶声奶气喊:“见面次糖糖,甜甜全家!”说完踮脚把糖塞进容花嘴里。
满屋子人都笑了。
璃璃跑过去,踮脚,拽着容花的手,把她拖到炕沿,按着她坐下。
然后,璃璃爬到纪熙余的膝头,面对一屋子人,清清嗓子:
“嗯,嗯……你们好…”
“我叫璃璃,今年三岁了,我以后就住这里可以吗?”
“璃璃原来的爷爷,还有叔叔伯伯,婶婶,嗯,伯娘,哥哥们都不要我了,连苏妈妈都要把我卖了,可是爹爹出现了,璃璃给西鱼盖章章了,他就属于璃璃,璃璃也属于他。”
“以后,璃璃吃饭会少吃一粒米,喝汤只喝半口,剩下的给奶奶,给大伯和爹爹,还有小叔。”
“我还会捡柴、烧火、喂鸡、赶鸭,等我长大,挣好多工分,买肉给全家吃!”
说完一首看着斧斧,这是刚才斧斧讲给她听的,她都记下来了。
璃璃还抱起斧斧“啪”地在它脸上亲一口,斧斧真想闪进空间,这娃太没心没肺了吧,什么都往外说,难怪被苏妈卖了还念着她。
屋子里静了三秒,容花忽然转身,用袖子抹脸泪。
纪熙亮和纪熙余都沉默了。
纪熙元毕竟年少不懂事,他冲璃璃竖起大拇指:“奶团子,义气!”
纪熙余没笑,他低头看璃璃,眸子黑得深沉。
璃璃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粗糙的指节,摇了摇:“西鱼,以后这就是璃璃的家,你跑不掉啦。”
他喉结滚了滚,最终,把脸别到灯影里,声音哑得像被柴火熏过:“跑个屁……老子回家种田,也得先给你搭个窝。”
……
夜里,璃璃躺在炕最里头,容花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小背背哄睡。
斧斧蜷成毛球,贴着璃璃肚皮,呼噜声像最小的风箱。
大伯在隔壁咳嗽,小叔说梦话,西鱼爹爹躺在炕梢,长胳膊长腿,占地方却一动不动,像守护粮仓的大猫。
窗外,月亮变成胖胖的饼,挂在丝瓜架上。
这个平静的夜晚,璃璃感觉很安心,从来没有过的安心,爹爹的家虽然破一点,可是,爹爹的家好温暖哦。
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容花的肩窝,再伸手,摸到斧斧的爪子,紧紧地握住,终于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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