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罗家繁窝在房间里翻书时，被窗外的雷声惊了一下。他抬头看见哥哥罗家荣抱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正踮着脚往阁楼爬，楼梯发出“吱呀”的呻吟。
“哥，你拿的什么？”罗家繁放下书跟上去。阁楼常年关着，空气里飘着樟木和旧纸的味道，唯一的小窗透进灰蒙蒙的光，照得漂浮的尘埃格外清晰。
“妈说阁楼该清理了，这是爷爷留下的箱子。”罗家荣擦了把箱盖上的灰，铜锁己经锈得打不开，他找了把螺丝刀才撬开。箱子里铺着块褪色的蓝布，掀开后露出几本线装书、一个掉漆的指南针，还有张卷成筒的旧地图。
地图展开时“哗啦”一声，边缘己经脆化，上面画着细密的线条，标注着些奇怪的地名——“石牛岭”“月牙泉”“望风崖”，墨迹是深沉的靛蓝色，角落盖着个模糊的红印章，像只展翅的鸟。
“这是哪儿的地图？”罗家荣用手指点着一个标着红星的位置，“这里画了个记号，好像藏着什么。”
罗家繁凑近看，发现红星旁用蝇头小楷写着行字：“丙戌年秋，藏于老槐根下。”丙戌年？他翻了翻箱底的旧日历，推算出是五十六年前。爷爷年轻时确实爱跑山，听爸说他以前是地质队的，后来才回了城。
“老槐根……会不会是后山那棵？”罗家荣眼睛一亮，“上次找钢笔时看到的那棵，够老了！”
雨停时己是傍晚，天边挂着道淡虹。兄弟俩揣着地图往后山走，老槐树的根须在地面盘虬卧龙，其中最粗的一根鼓出地面，像只蜷着的手。罗家繁蹲下来，发现树根缝隙里卡着块方形的石头，大小刚好能塞进一个小盒子。
“就是这儿！”他和哥哥合力搬开石头，底下果然有个铁皮盒，锈得几乎和泥土粘在一起。打开后，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个牛皮笔记本和半块锈迹斑斑的铜牌。
笔记本的纸页己经泛黄发脆，上面记着爷爷的字迹：“1966年秋，随队勘察石牛岭，遇暴雨困于望风崖。同行的陈工突发急病，我们分了仅剩的药，约定若有人能出去，就把他的遗物藏在老槐根下，等他家人来取。铜牌是他的工牌，编号073。”
后面几页画着简易的山脉图，还有一行潦草的字：“陈工说，他女儿叫陈念，才三岁，最爱画小红花。”
“陈念……”罗家繁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小区门口开杂货铺的陈奶奶，她总爱在门口摆个小花坛，种满了红色的月季，闲聊时说过自己父亲当年在地质队失踪了，连遗物都没留下。
第二天一早，他们拿着笔记本和铜牌找到陈奶奶。老人戴上老花镜，颤抖着抚摸铜牌上的编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他……是我爸！这铜牌上的划痕，是我小时候用牙咬的……”
她指着笔记本里“小红花”三个字，哽咽着说：“我小时候每次得小红花，他都记在本子上……原来他不是失踪了，是……”
罗家荣看着陈奶奶把铜牌贴在胸口，突然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藏这些东西。有些约定，哪怕过了半个多世纪，哪怕只剩半块铜牌，也能在时光里开出花来。
阁楼的木箱最终被清理干净，罗家繁把地图折好，和笔记本一起放进了书柜最上层。窗外的阳光透过雨珠，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爷爷当年在日记本里画下的星子，虽淡，却亮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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