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爷爷家吃饭，罗家繁在旧书桌的抽屉里翻到张泛黄的硬纸片，边角卷得像波浪，上面印着“渡江船票”西个字，日期是三十年前的一个雨天。
“这是你太爷爷的。”爷爷端着茶杯走过来，指了指票根上模糊的名字，“当年他就是凭着这张票，从乡下坐船来城里找你太奶奶的。”
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带了三斤红薯干，她最爱吃的。”字迹被雨水洇过，晕成了浅灰色。罗家繁想起太奶奶总说，年轻时嘴馋，太爷爷每次来看她，都会揣着自家晒的红薯干，用粗布巾裹了一层又一层。
“那时候坐船要走一夜，”爷爷着票根，像是在触摸旧时光，“你太爷爷怕红薯干受潮，就塞在怀里焐着。到了城里，衣服都被汗浸湿了，红薯干却还是干爽的。”
罗家荣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票根边缘的小缺口：“这是被咬过吗？”
爷爷笑了：“可不是嘛。当年船开到半路遇到风浪，你太爷爷晕船，吐得厉害，兜里的红薯干掉了一块，他心疼得捡起就塞嘴里，结果把票根也咬了个角。”
说着，爷爷从樟木箱里翻出个旧布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张老照片，还有个铁皮小盒。盒子里铺着红绒布，放着的正是另一半船票根——缺口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这是你太奶奶收的。”爷爷指着照片里年轻的太奶奶，她手里攥着船票根，笑得眉眼弯弯，“她说这票根是他们俩的‘定心丸’，见不到面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像对方就在眼前。”
罗家繁注意到，两张票根的缺口处，都有个小小的牙印，像两颗对在一起的星星。
“后来太爷爷就留在城里了？”罗家荣问。
“是啊，”爷爷点头，眼神柔和下来，“他说城里有她，就不是异乡了。这船票根，他们俩谁都舍不得扔，说要留着给后人看看，当年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吃饭时，太奶奶看着那两张拼在一起的船票根，突然抹了抹眼角：“你太爷爷走的前一天，还跟我说呢，要是能再坐一次船，还想给我带红薯干。”
罗家繁把船票根小心地夹进相册，放在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合影旁边。照片里的两人站在码头，太爷爷手里拎着布包，太奶奶攥着船票，风把他们的衣角吹得飘起来，像要把牵挂也吹向远方。
他突然明白，有些旧物件看着不起眼，却串起了一整个时代的牵挂。就像这张褪色的船票根，载过风浪，载过红薯干的香气，最终载着两个人的心意，在时光里靠了岸，成了后人眼里，最温暖的风景。
“哥，以后我们也把重要的东西收起来吧。”罗家荣啃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比如我的满分试卷，你的编程奖状。”
罗家繁笑着点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相册上，把船票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看不见的船，正载着那些没说出口的想念，慢慢驶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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