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后墙根有一排老砖房，最近要拆了重建。罗家繁和罗家荣放学路过时，看到工人正在拆墙，砖块噼里啪啦往下掉，扬起一阵灰。
“快看！”罗家荣突然指着一块松动的砖缝，里面露出点亮晶晶的东西。他跑过去扒开砖缝，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糖纸，有水果味的，有奶糖味的，上面印着几十年前的卡通图案，边缘都脆得快碎了。
“这谁藏的？”罗家荣捏着糖纸，上面还沾着点墙灰。
旁边搬砖的王大爷首起腰，看了看糖纸，笑了：“这怕是老陈家的丫头藏的。三十多年前，她总爱在这墙根玩，兜里总揣着糖，说要留给隔壁院的小哑巴。”
“小哑巴？”
“就是老李家的儿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不会说话。”王大爷擦了把汗，“陈家丫头心善，每天把省下来的糖藏在墙缝里，放学就拉着小哑巴来拿。那小子虽不会说话，每次拿到糖都咧着嘴笑，还会给她鞠个躬。”
罗家繁把糖纸展开，其中一张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了个笑脸，旁边还有个小箭头，指向墙缝深处。他顺着箭头往里摸，指尖碰到个硬纸壳，掏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火柴盒，里面装着半颗融化后又凝固的奶糖，还有张更旧的糖纸，上面写着“给阿默，明天还来”。
“阿默就是那小哑巴吧。”罗家荣猜测。
王大爷点点头：“后来陈家丫头随父母去了外地，走的前一天，往墙缝里塞了满满一盒糖，还留了张纸条，说‘等我回来’。那小哑巴天天来墙根看，看了半年，首到墙缝被新砖填上，才没再来。”
正说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慢慢走过来，看到罗家荣手里的糖纸，突然停下脚步，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沓糖纸，和罗家荣手里的一模一样。
“是……是这些吗？”老爷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王大爷惊讶地喊：“老李？你怎么来了？这是你家阿默吧？”
老爷爷点点头，指着自己，又指了指糖纸，眼眶慢慢红了。他颤抖着从布包里拿出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个瘦高的男孩，男孩手里攥着颗糖，正对着镜头笑。
“她……回来了吗？”老爷爷的声音带着颤音。
王大爷叹了口气：“前几年听说她在外地成了家，去年回来看过一次老房子，站在这墙根前哭了好久，说当年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
老爷爷听完，慢慢蹲下身，把罗家荣手里的糖纸和自己布包里的放在一起，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半颗奶糖放进布包。他抬起头，对着墙根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像极了王大爷说的，当年那个拿糖的小哑巴。
罗家繁看着那些糖纸，突然觉得它们比任何精致的礼物都珍贵。那些藏在墙缝里的甜，藏着一个女孩的心意，也藏着一个男孩无声的等待，哪怕过了三十年，糖化了，纸皱了，那份甜却像长在了时光里，轻轻一碰，还是能尝到当年的暖。
“哥，我们把糖纸还给爷爷吧。”罗家荣把糖纸递过去。
老爷爷接过糖纸，用布包仔细裹好，揣进怀里，又对着他们鞠了一躬，转身慢慢走远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的布包鼓鼓的，像揣着一整个童年的甜。
罗家繁看着被拆得只剩半截的墙，心里想着，有些东西就算墙倒了也拆不散。就像这些墙缝里的糖纸，藏过的何止是糖，还有两个孩子最干净的牵挂，在岁月里，酿成了比糖更久的甜。
“以后我们也找个地方藏点东西吧。”罗家荣说。
“好啊，”罗家繁点头，“就藏在我们的秘密基地里，比如……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头缝？”
两个身影并肩走远，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当年那个女孩和男孩，手里攥着糖，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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