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不仅查了，还查得如此之快，如此细致！甚至锁定了采买之人！
庄西李婆子……她记得，那似乎是……柳姨娘的一个远房穷亲戚，靠着柳姨娘的关系才在庄子上谋了个轻省差事！
一条清晰的线，终于浮出水面。
沈云舒缓缓握紧那截草药根茎，指尖冰凉，心底却有一股灼热的火焰开始燃烧。
证据，正在一点点汇聚。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告诉那小厮，做得很好，赏他双份月钱，让他管紧嘴巴。”
沈云舒对夏叶道，随即看向春晓，“给赵管事回信，只有两个字：甚好。”
春晓和夏叶虽不知具体何事，但见小姐神色凝重，心知必定重要，立刻肃然应下。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沈云舒站在窗前，望着那绚烂的晚霞，目光却穿透了眼前的景色，落在了更深更远的未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相府的后宅，注定再也无法平静了。
她的复仇之路，终于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
夜色如墨，将丞相府重重笼罩。
舒云阁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只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沈云舒独坐灯下，指尖反复着那截干枯的“滑石藓”。
赵铁柱送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也让她看到了复仇之路上一缕清晰的微光。
李婆子……柳姨娘的远亲……滑石藓……
线索虽仍细碎，却己隐隐指向西院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女人。
她需要更多。
更多证据，更多人手，更多足以将那对母女彻底钉死的铁证。
“春晓。”
她轻声唤道。
一首守在门外的春晓立刻应声而入：“小姐。”
“研墨。”
沈云舒起身，走到书案前。
春晓熟练地磨墨，看着小姐铺开一张质地寻常的信纸，提笔蘸墨，却并未立刻书写，而是凝眉沉思片刻，方才落笔。
信是写给赵铁柱的。
言辞依旧简洁，却不再是单纯的赞赏。
她先是感谢他查证“土仪”之事，随后笔锋一转，提及府中近日似有鼠患，令人烦忧，询问庄子上可有什么善于寻踪、又能守口如瓶的“老练猎户”，若能荐一两位来京中帮忙探查鼠踪，必有重谢。
字面意思是寻鼠，实则是在向赵铁柱要人——要那种机敏、忠诚、善于追踪调查且嘴巴严实的心腹之人。
写罢，她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却并未放入信封，而是又取过一张空白的普通信纸，在上面写了些寻常的问候家常。
最后才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庄上若有新鲜瓜果，可送些入府”。
她将第一张密信小心地叠成极小的一方，递给春晓：“寻个稳妥的法子，将这页纸塞进明日送往庄子的瓜果筐夹层里。另一张明信，正常送达。”
春晓心领神会，郑重接过：“奴婢明白，定会做得隐秘。”
“告诉赵管事，‘猎户’需得绝对可靠，来了之后，不必入府，先在京中安置，如何联络，听他安排。”沈云舒低声补充。
“是。”
春晓拿着信退下后，沈云舒却无睡意。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了烛火。
培养自己的势力，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需得耐心又谨慎。
赵铁柱是第一步，但远远不够。
她还需要一双在府外、能随时为她所用的眼睛和手。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一辆运送时鲜瓜菜的骡车便从相府角门驶入。
管事的婆子照例检查了一番，便挥手放行。
谁也没注意到，春晓身边一个面相老实的小丫鬟，借着帮忙搬抬的机会，将一个极小的纸团塞进了其中一个冬瓜的藤蔓缝隙里。
骡车卸完货，又晃晃悠悠地从角门出去，驶向城外庄子。
一切无声无息。
西院，柳姨娘处。
气氛却远不如舒云阁那般沉静。
连日的压抑和挫败感，让沈婉如几乎失控。
“娘！难道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风光？！”
沈婉如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睡好，声音尖锐，“她如今名声大噪，父亲昨日回来都特意过问了她赏春宴的事，言语间颇为赞许！再这样下去，这府里还有我们站的地方吗？！”
柳姨娘坐在窗下，面色阴沉地捻着佛珠，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佛珠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急什么？”
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冷厉，“她如今风头正盛，我们越要沉住气。你父亲那里，我自有话说。”
她抬眼看着焦躁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她沈云舒不是才名远播吗？捧得越高，摔得才越狠。你近日多出去走动走动，与交好的小姐们喝茶赏花，话里话外，不妨多‘赞叹’几句你姐姐的突然开窍，诗才惊世……顺便，也可‘好奇’一下，不知姐姐是得了哪位隐士高人的指点，或是读了什么孤本秘籍，竟进步如此神速……”
沈婉如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恶毒的笑意：“娘的意思是……引导旁人怀疑她诗词来路不正？或是请人捉刀？”
“怀疑的种子种下了，自然会生根发芽。”
柳姨娘冷冷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等她‘才女’之名传得越响，日后一旦被揭穿，反噬才会越猛烈！到时，我看她还有何脸面见人！”
“女儿明白了！”
沈婉如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己经看到沈云舒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还有，”柳姨娘压低声音，“秋纹那边，我始终觉得不安。钱嬷嬷。”
一首垂手侍立在角落的钱嬷嬷立刻上前：“老奴在。”
“你想办法，务必查清秋纹老家到底发生了何事，她是否真的回去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柳姨娘语气森然。
钱嬷嬷心头一凛，连忙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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