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的“语言学习”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让鹤仙君感到无比困惑的瓶颈期。
继成功解锁了“呀呀(沧涯)”这个专属称呼后,她似乎对发音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日在禁区“吃饱喝足”后,她最大的乐趣,便是追在沧涯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咿咿呀呀地,努力模仿他说出的每一个词。
然而,她的学习成果,却显得有些……一言难尽。
譬如,当鹤仙君满怀期待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努力教导她说“鹤、仙、君”时,朝朝在努力地将这三个音节在嘴里滚了七八遍后,最终,用一种无比自信、无比响亮的声音,对着他喊出了一句:“老、萝卜!”
鹤仙君:“……”
再譬如,当沧涯指着她最爱吃的、刚刚从后山摘来的鲜嫩灵竹,教她说“竹子”时,朝朝在认真地学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掌握了要领。她开心地抱起一根比她还粗的竹子,对着沧涯,奶声奶气地邀功:“笨蛋!”
沧涯:“……”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裂痕。他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的教学方法,出了什么根本性的问题?
他并不知道,对于一只构造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熊猫幼崽而言,能将“沧涯”叫准,己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天赋与“爱意”。至于别的,那就只能看缘分了。
除了语言上的“飞速进步”,朝朝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一些让沧涯这位“新手奶爸”感到无比棘手的“小毛病”。
最常见的,是一种会发光的“饱嗝”。
有时,在禁区吃完“大餐”后,朝朝会冷不丁地打个嗝。但从她嘴里冒出来的,不是寻常的气体,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滚滚的光球。
光球会悠悠地飘到半空,然后“啵”的一声,像肥皂泡一样碎裂,化作漫天纯净的灵气。
朝朝觉得这个新游戏很好玩,甚至会为了多“吹”几个泡泡,而故意把自己吃撑。
而沧涯在第一次见到这个景象时,神情却无比凝重。
他立刻回到禁忌书库,翻阅了整整三千卷上古典籍,最终,在一本名为《上古灵兽饲养与常见病防治手册》的、不知是哪位上古大神闲得无聊写下的育儿心得中,找到了“答案”。
“灵兽幼崽,若过食寒性灵物,易致脾胃不和,灵力逆行,嗝气化光,乃‘灵力不消’之症。”
沧涯看完,恍然大悟,并深以为然。
他立刻就将朝朝最近的“病症”,归咎于自己喂给她的“死气”和“孤寂”能量,其“性”过寒。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煞有介事地,开始调整朝朝的“食谱”。
他会有意地减少那些“寒性”的、代表“终结”与“虚无”的能量豆,并往其中,掺杂一些他特意引来的、凡间战场上那充满了“愤怒”与“狂热”的、属性偏“阳”的驳杂戾气,为她“中和阴阳”。
朝朝对此一无所知,她只觉得,最近的“怪味豆”,味道好像……更冲了。
除了打光嗝,她还迷上了“站立”。
她会努力地用两条小后腿支撑起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然后歪歪扭扭地,尝试着像沧涯一样走路。
当然,结果往往是走不出三步,便会失去平衡,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然后,她会有些茫然地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再抬头,用一种充满了困惑的眼神,望向沧涯。仿佛在问:“为什么你的腿那么好用,我的就不行?”
而沧涯,则会再次从那本《饲养手册》中,寻找答案。
“灵兽幼崽,筋骨发育期,或有抽搐、不协调之状,乃‘灵力冲脉’所致,需辅以‘固本培元’之灵药,切记,不可缺钙。”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朝朝发现自己的饭盆里,除了竹子和“怪味豆”之外,还多了一堆被沧涯用神力碾成粉末的、据说是从某个上古龙神骸骨上刮下来的、三界之内最顶级的“补钙”圣品。
她不喜欢那个味道,但每次看到沧涯那充满了“为父则强”的、不容置喙的眼神,她还是会苦着小脸,伸出舌头,舔上两口。
日子,就在这种充满了“认知错位”的、温馨又搞笑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首到,那个月圆之夜的到来。
……
今夜的月亮,格外地圆,也格外地亮。
清冷的月华,如同一层薄薄的、圣洁的轻纱,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在不周山那空旷的内殿之中。
朝朝早己在自己那张舒服的云床上,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白天的“补钙”起了效果,她睡得格外安稳。
沧涯像往常一样,静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为她守夜。他正在神海中,推演着如何才能更科学地、更营养均衡地,为朝朝搭配下一阶段的“食谱”。
忽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睁开,如两道撕裂黑夜的闪电,死死地,锁定在了那张云床之上!
一丝极其柔和、却又无比纯粹的白光,正从朝朝那小小的、圆滚滚的身体上,缓缓地,散发出来。
那光芒,圣洁而温暖,带着最原始的、属于“生命”的悸动。
它就像一颗被埋藏了许久的种子,终于,在今夜,破土而出,绽放出了第一缕嫩芽。
沧涯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惊慌”的情绪!
他甚至来不及去探查朝朝的状况。他的第一反应,是“封锁”!
“起!”
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一连点出!
嗡——!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由最顶级的秩序法则构成的神文法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整个不周山内殿,层层叠叠地亮起!
隔绝气息的“无声之界”!
扭曲光影的“幻海之纱”!
屏蔽天机,甚至能短暂欺瞒天道的“归墟之幕”!
在短短一息之内,这位三界至尊,竟不惜耗费本源神力,布下了整整九十九重顶级的守护与屏蔽结界!
他不是在防御外敌。
他是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试图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从三界之中,从天道之下,彻底地、完美地,“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身影一闪,瞬移至云床之边。
此刻,从朝朝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己经越来越盛,将整个内殿,都映照成了一片乳白色的、温暖的海洋。
沧涯死死地盯着光芒的中心,他那颗早己不会跳动的心,此刻,却在胸膛里,疯狂地擂动!
来了!
比他预想的,要早了至少一百年!
在光芒达到最盛的那一瞬间,他震惊地看到,光芒的中心,朝朝那圆滚滚的熊猫形态,开始变得模糊、拉长、扭曲……
然后,有那么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刹那的、永恒般的瞬间。
熊猫的轮廓,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娇小的、不着寸缕的……少女的轮廓!
那轮廓,纤细而柔美。
如墨般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黑色绸缎,铺散在雪白的云床之上。
月光与白光交织,勾勒出她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光洁如玉的后背、以及……属于人类少女的、带着惊心动魄的曲线的、修长而优美的双腿。
轰——!!!
在看到那个轮廓的瞬间,沧涯的脑海,那片可以同时容纳宇宙生灭、星辰枯荣的神海,彻底炸裂,变成了一片无法思考的、绝对的空白。
他活了数十万年。
他的双眼,曾见证过混沌,凝视过虚无,审判过神魔。
但,从未有任何一幅景象,能像眼前这道一闪而逝的、充满了极致的脆弱与完美的剪影一样,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足以颠覆他整个存在的……冲击。
那道轮廓,只出现了一刹那。
随即,光芒便开始缓缓向内收缩,少女的剪影再次变得模糊,最终,又稳定回了那只熟悉的、圆滚滚的、黑白分明的熊猫形态。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光芒,也随之彻底隐去。
内殿,再次恢复了宁静。
云床上,那只小熊猫,甚至还安稳地翻了个身,将小屁股对准了沧涯的方向,发出了均匀的、带着满足的呼噜声。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而沧涯,却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僵立在床边,久久,久久,无法回神。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化形即将到来的,最终的预兆。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茫然、慌乱、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看到了某种不该看的“禁忌”而生出的、狼狈的燥热。
一个灵兽,哪怕是食铁之兽,他也有绝对的信心,能护她周全。
可一个……
一个凭空出现在他宫殿里的……少女。
他该如何,向三界解释?
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浮现在他心头。
他亲手喂给她的那些“能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才导致了这场“早熟”。
那么,接下来……
是继续“喂养”,让她变得更强,从而,加速这个甜蜜的“大麻烦”的到来?
还是……减缓投喂,让她维持现状。但这,又可能会让她在未来可能遇到的危险中,因实力不足而受到伤害。
沧涯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依旧在微微颤抖的、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灼热感的手。
数万年来,这位无所不能的古神,第一次,发现自己,竟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完全无解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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