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明德帝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扶手,那声响在空旷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敲在人心坎上。
他目光低垂,看着御案上那摊尚未干透的朱红墨迹,方才那缕斩天剑意似乎仍残留在这金銮殿中,无声地压迫着每一寸空气。
良久,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先落在身前谨宣那张恭敬却深不见底的面容上,又缓缓扫过殿下垂首而立的齐天尘。
“楚河那孩子……”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沉的帝王权衡,“在雪月城,确是待得够久了。”
谨宣适时地微微躬身,声音柔和却字字清晰:“陛下圣明。永安王殿下久离天启,朝野上下多有挂念。雪月城虽好,终非王爷久居之地。广陵王殿下……”
他话语微顿,似在斟酌用词,“武功卓绝,性情……果决,与永安王兄弟情深,由他前去,最是稳妥。既能彰显天家关怀,亦可确保王爷,安然归京。”
“兄弟情深……”
萧若瑾重复了一遍这西个字,嘴角牵起一丝意味难明的弧度,似笑非笑。
他目光再次转向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阙,看到那一道斩碎云端的剑气来源。
“萧尘的剑,是越来越利了。”他像是感慨,又像是自语,“让他去走这一趟,也好。”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国师齐天尘忽然抬起了头。
老道士那双惯常古井无波、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眼眸之中,竟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异色。
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龙椅上的帝王,又似无意地掠过躬身的大监,最后重新落回自己手中的拂尘之上。
那抹异色只存在了一刹那,便被他眼底重新升起的氤氲紫气所覆盖,消失无踪。
他依旧保持着躬身姿态,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
御书房内,不似金銮殿那般空旷威严,却更显沉凝,龙涎香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书架典籍与奏章文牍之间。
明德帝萧若瑾并未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柄的龙椅上,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一株经年的老梅。听得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萧尘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萧若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并无帝王的审视,更像是在打量一柄刚刚淬火成型、锋芒惊世却又令人捉摸不透的传世名剑。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欣慰,“听闻你前日在西山试剑,气象不小。”
“一时兴起,惊扰了父皇清静,儿臣有罪。”
萧尘起身,眼神平静如深潭。
“剑道有进益,是好事。”
萧若瑾踱回案前,手指拂过摊开的一卷奏折,“我萧家以武立国,弓马取天下,子弟能持剑,总好过沉溺温柔乡,磨灭了志气。”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起:“只是这剑意……过于孤峭了些。听说,引动了紫气?”
萧尘眼帘微垂:“天地异象,偶合罢了。儿臣修为浅薄,当不得此誉。”
萧若瑾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书房内一时静默,只有香炉里烟丝袅袅升腾。
良久,皇帝才再度开口,声音沉缓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你六哥……楚河他在雪月城,也待了有些时日了。”
萧尘抬眼,看向了明德帝。
“外面风大,总不及家里。”萧若瑾的手指在奏折上轻轻一点,“朕,有些想他了。”
他目光转向萧尘,眼神中蕴含着属于父亲的的些许牵挂:“尘儿,你跑一趟雪月城,去把你六皇兄,给朕安安稳稳地接回来。”
话语落下,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萧尘身形挺拔如剑,静立片刻,方才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儿臣,领旨。”
闻言,萧若瑾的眼神中露出欣慰神情。
萧尘也是同样如此。
他也很是欣慰。
原本他就打算自己走出江湖,跟五大剑仙,酒仙,枪仙,甚至于莫衣这些高手试剑。
现在看来,这不是他出天启最好的时机么?
至于萧瑟,也就是永安王萧楚河,那就顺便带回来吧。
如果说不通,林king扑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就打晕了再带回来。
都是小问题!
此时此刻,远在雪月城的萧瑟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
三日后,天启城外,十里长亭。
秋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官道,平添几分萧瑟。
亭外,仪仗简易,却自有一股龙气盘桓。
明德帝萧若瑾未着龙袍,只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望着远处蜿蜒的官道,目光深沉似海。
大监瑾宣与国师齐天尘一左一右,稍后半步立于皇帝身侧。
瑾宣面白无须,眉眼低顺,双手拢在袖中,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
齐天尘则手持拂尘,道袍飘飘,眸光开阖间隐有紫气流转,望着同一个方向,神色莫辨。
蹄声得得,由远及近。
一骑黑马,一袭墨袍,按剑而来。萧尘到了亭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对着萧若瑾躬身行礼:“父皇。”
萧若瑾看着他,这个儿子身上似乎总缭绕着一层驱不散的孤高剑意,即便在此刻,也如出鞘半寸的利刃,与这秋日的衰败格格不入。
“都准备好了?”
皇帝的声音比秋风更干涩几分。
“轻装简从,一马一剑,足矣。”
萧尘回答得简单。
萧若瑾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雪月城……非是寻常江湖地。你六哥的性子,你也清楚,看似随和,骨子里比谁都倔。此去,带他回来便好。”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近前几人能闻:“朕,要看到你们兄弟二人,一同安然归来。”
这话里,藏着一位父亲最深沉的祈盼,也是一位帝王不容置疑的旨意。
萧尘抬眼,与父亲对视一瞬,再次躬身:“儿臣明白。”
没有多余的告别,他转身,上马,墨色蟒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黑马长嘶一声,西蹄腾踏,沿着官道疾驰而去,身影很快变小,化作天地间一个决绝的黑点。
萧若瑾久久凝望着那个消失的黑点,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低声喃喃,似自语,又似祷告:“尘儿,定要……带你六哥回家。”
秋风呜咽,卷走了帝王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一旁,大监瑾宣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低眉敛目,然而,在那无人得见的袖中,他拢着的双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广陵王萧尘。
这个名字在他心湖中投下巨石,激起的并非波澜,而是冰冷刺骨的杀意与恨怒。
他的师父,那位曾权倾内廷、修为深不可测的前任大监浊清,并非如外界所言病逝深宫,而是……死在了这个年轻人的剑下!
那一夜的血腥与冰冷,那惊世骇俗却被迫掩盖的真相,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他是极少数知情人之一,也因此,这仇恨与恐惧,更深,更沉。
此刻,他看着萧尘远去的方向,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阴鸷。
雪月城……那可是连天启城都要忌惮三分的武林圣地,城内高手如云,更有酒仙、枪仙那般近乎传说的人物坐镇。
而那永安王萧楚河,又岂是甘愿轻易归来之人?
此去,风波险恶,刀剑无眼。
瑾宣微微吸了一口气,秋风灌入肺腑,带着凉意。他心中默念:最好……就让那雪月城的万丈红尘,或是那位王爷的桀骜不驯,化作埋葬你这柄锋芒过盛之剑的坟冢吧。
国师齐天尘的目光也从远方收回,轻轻甩动拂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紫气氤氲的眼中,倒映着秋云变幻,不知看到了怎样的天机流转。
亭外,唯余秋风飒飒,卷起千般心思,万种筹谋,散入苍茫天地之间。
萧尘回头看了一眼天启城。
他岂能不知道瑾宣的打算,所以这一路上的事情不会少,起码在他到雪月城之前。
应该会遭遇不少,暗杀。
而果不其然。
就在他离开了天启城后的不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在拦路。
这个人很出乎他的意料。
江湖五大剑仙之一的怒剑仙,颜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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