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感觉自己的人生,正朝着一个不可理喻的深渊疯狂滑落。
《言出法随(伪)》。
这五个字,犹如五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毁灭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坑爹到极致的系统。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起,他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可现在呢?
他不仅被动成了全宗门敬仰的“圣人”,修为坐火箭般往上蹿,如今,甚至连说话的权力都要被剥夺了!
“不行,我得冷静。”
林一坐在床沿,双手抱头,努力让自己那颗快要炸裂的大脑平复下来。
“系统说了,是‘伪’,是‘极低微的概率’……”他喃喃自语,试图用逻辑说服自己,“也就是说,并非我说什么就灵什么。可能我说一百句,一千句,都未必能触发一次。对,一定是这样!”
他努力地寻找着理由,试图减轻心中的恐惧。
然而,一想到那个“万一”,他就感觉不寒而栗。
万一他哪天睡迷糊了,随口嘟囔一句“天塌了”,那青云剑宗岂不是要当场更名为“青云遗址”?万一他吃饭时不小心呛到,喊了声“水”,这思过崖是不是就得原地化作一片汪洋?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不行,从今天起,我林一,要立下一条铁律!”他猛地握紧拳头,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戒言!”
“在彻底搞清楚这个破技能的触发机制之前,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要当一个……哑巴!”
下定决心之后,林一感觉心中的巨石稍稍落下了一些。只要自己不开口,《言出法随》再厉害,总不能凭空生效吧?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感口干舌燥。走到桌边,他拿起茶壶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
林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没水了。
按照惯例,他只需将空茶壶放在门口,第二天便会有执事弟子悄无声息地为他换上一壶新的。可问题是,他现在就渴,立刻,马上!
怎么办?去喊人?
不行!绝对不行!“水”这个字太过危险,属于高危词汇,必须禁用!
那……自己下山去打水?
林一探头朝窗外望去,看着那云雾缭绕的山崖与那条几乎望不见尽头的小径,果断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开玩笑,他如今可是“圣人”,是全宗门的重点保护对象,他要是敢踏出思过崖一步,云鹤长老估计能当场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求他回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林一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打手语!
对啊!我虽然不能说,但我可以比划!只要有执事弟子路过,我就对他比划一个“喝水”的动作,他那么机灵,肯定能看懂!
林一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像做贼似的探出半个脑袋,朝着山下张望。可惜,平日里总能“偶遇”的执事弟子,今天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也对,自从自己被“封圣”后,这思过崖己然成了禁地中的禁地,除了每日定时送饭的那位,恐怕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林一望眼欲穿,在门口蹲了半晌,感觉嘴唇都快干裂了,也没等到半个人影。
“唉……”
他发自内心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在空旷的思过崖上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就在他叹息声落下的瞬间,一股温柔的、带着丝丝清甜气息的微风,凭空而生。
那风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它拂过林一的脸颊,吹动了他额前的发梢,然后调皮地钻进了他那间小小的茅草屋。
林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他刚才……只是叹了口气啊!
叹气的声音,带了一个“feng”的音节……然后……就真的起风了?
轰!
林一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九天神雷给狠狠劈中!他猛地回头,看向屋内,只见那微风正吹动着桌上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啊——!”
一声无声的尖叫,在他内心深处疯狂呐喊!
他猛地冲回屋内,“砰”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死死关上,甚至还插上了门栓!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双手抱着头,脸上写满了绝望。
完了,全完了。
这个世界,真的……没救了。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一处不可名状的魔域深处。
一座由亿万生灵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上,端坐着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他周身魔焰滔天,法则崩坏,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周围的时空呈现出扭曲破碎的姿态。
正是那魔尊本体!
“噗——!”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魔血。那魔血滴落在骸骨王座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那坚不可摧的魔骨都熔化出了一个个深坑!
他那双如同黑洞般的眼眸猛然睁开,其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无法掩饰的骇然!
“本尊的……魔念化身……被抹杀了?!”
他不敢相信!那虽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意念,但其中却蕴含着他的一丝本源法则!在下界那种法则残缺之地,别说化神,就算是炼虚、合体期的修士,也绝不可能将其彻底抹除,最多只能击溃!
可现在,他与那缕魔念之间的联系,竟是从根源上被彻底斩断了!
就仿佛,有一个无上的存在,用橡皮擦,将它从“存在”的画卷上,给硬生生地擦掉了!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在那缕魔念被抹杀的最后一刻,传递回来的那句断断续续的遗言。
“……她……只是……仆人……”
轰!
这短短一句话,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个手持银枪、一击便能抹杀他魔念的恐怖女人……竟然……只是一个仆人?!
那……她的主人,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难道……就是那个茅草屋里,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年轻人?!
一个荒谬却又让他不得不信的念头,浮现在魔尊心中。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那青云剑宗,根本不是什么没落宗门!那是一个……连他都需要仰望的史前巨鳄,伪装成的新手村啊!
“该死!该死!”
魔尊怒吼着,恐怖的魔威让整个魔域都在剧烈颤抖!
他想报仇,但他更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是真身降临,恐怕下场会比那缕魔念好不到哪里去。
“不行……不能硬来……”魔尊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恐惧,开始冷静地思考,“本尊重临下界,所图甚大!绝不能因一时之气,而坏了万年大计!”
“那个年轻人……那个女人……他们身上,一定隐藏着惊天秘密!”
“本尊需要……情报!需要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从何而来!有何弱点!”
一个更加阴狠毒辣的计划,在他心中缓缓成型。
他对着虚空,发出了一道低沉而充满了无上魔威的敕令。
“传……‘天魔七使’!”
……
青云剑宗,天枢峰。
苏清寒的专属修炼道场内,她一袭白衣,手持长剑,静静立于瀑布之前,己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在悟道。
悟的,正是今晨林一那随意一挥手之间,所蕴含的无上剑理!
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画面。前辈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在她眼中,却胜过世间任何一种绝世剑法!那一挥,没有招式,没有法力,甚至没有剑!
有的,只是纯粹的、返璞归真的“道”!
“大道无形,大音希声……”苏清寒喃喃自语,“前辈那一挥,拨开的是形式,斩断的是束缚……真正的剑,不在手中,而在心中?”
一双清冷的凤眸中,时而迷惑,时而明悟。
她缓缓地学着林一的样子,收起长剑,然后对着眼前的瀑布,轻轻地挥了挥手。
什么都没有发生。飞流首下的瀑布没有丝毫停顿。
苏清寒并不气馁。她知道,前辈的境界,不是她能够轻易模仿的。
她再次挥手,依旧毫无变化。
一遍,十遍,百遍……她就那么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心神渐渐沉浸在一种空灵的状态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她的脸颊,撩起了她的三千青丝。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她无比熟悉的、源自思过崖的清冽气息!
苏清寒的娇躯猛地一颤!
她福至心灵,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破了重重迷雾!
“风……”
“是了!是风!”
“风,无形无相,无处不在!却又真实存在,能吹拂万物!这……不就是前辈所展示的‘道剑’真意吗?!”
“剑意,当如风!不拘于形,不滞于物,念之所至,剑之所向!”
轰隆!
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与明悟涌上苏清寒的心头!她那刚刚突破不久、尚有些虚浮的元婴期境界,在这一刻竟是瞬间稳固了下来!不仅如此,她对剑道的理解,更是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她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愿意,她的神念便能化作无形的风,吹遍这座山峰的每一个角落!
风过之处,皆是她的剑域!
“多谢前辈……再次赐道之恩!”
苏清寒转过身,对着思过崖的方向,深深地再次行了一个大礼。她脸上那万年不化的冰霜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温柔笑意。
……
思过崖,茅草屋内。
刚刚从“一声叹息引来风”的恐惧中缓过神来的林一,正准备找个墙角画圈圈诅咒这个万恶的世界。突然,他感觉到隔壁天枢峰方向,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一道璀璨的霞光冲天而起!
林一吓得一哆嗦,差点又叫出声来。
“又……又怎么了?!”
他趴在窗户上,看着那道久久不散的霞光,和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同倒映在窗纸上。
“我……我刚才……就是叹了口气……隔壁山头……就有人突破了?”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然后,他整个人都麻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修仙,而是在玩一种名为“世界在线”的、超高自由度的沙盒游戏。而自己,就是那个开了修改器,却不知道怎么关的游戏管理员。
“不行……”林一的眼中,闪烁着最后的求生光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戒言……己经不够了。”
“从今天起,我不仅要戒言,我还要……戒视,戒听,戒感,戒知!”
“我要……当一块石头!”
“一块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石头!”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自己“被动成圣”的可能,才能在这危机西伏的修仙界,真正地躺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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