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的上海，初夏的风总裹着黏腻的湿热，傍晚时分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法租界的梧桐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也把方瑜家楼下那条青石板路浸得发亮。
方瑜刚从学校的画社回来，帆布包里还装着没画完的素描稿——是下午对着校园里那株老槐树画的，铅笔线条里藏着几分难得的平静。自从上周和陆尔豪彻底决裂后，她把更多时间泡在了画社，画笔成了她排遣情绪的出口，那些曾经因尔豪的甜言蜜语而起的悸动，正一点点被炭笔的纹路磨平。
她撑着一把旧油纸伞，脚步轻快地走到弄堂口，刚要拐进自家所在的巷子，就听见巷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男人的起哄和桌椅被推倒的碰撞声。方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透过雨幕往巷子里望——昏黄的路灯下，西个穿着短打的年轻男人正围着她家那扇朱漆木门，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正抬脚往门上踹，门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安静的雨夜里格外刺耳。
而站在那几个男人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尔豪。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米白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手里还把玩着一支银色打火机，脸上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完全没了往日在方瑜面前的温柔模样。见方瑜站在巷口，他抬眼望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冲那几个男人抬了抬下巴：“人来了，都给我停手。”
黄毛男人立刻收了脚，转身嬉皮笑脸地冲陆尔豪点头：“豪哥，还是你厉害，一叫她就出现了。”
方瑜攥紧了手里的油纸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尔豪会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来找她。上周在学校，她当着几个同学的面摔还了他送的项链，清清楚楚说了“桥归桥路归路”，原以为他就算不甘心，也顶多是私下纠缠，没料到他竟会找来家里，还带了人来闹事。
“陆尔豪，你想干什么？”方瑜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她往前走了两步，雨水打湿了她的袖口，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反而冷静了几分，“你跑到我家楼下闹事，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样？”陆尔豪嗤笑一声，迈步走到方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道歉，说你不该跟我分手，不该把项链摔了，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还像以前一样对你好。”
“以前一样对我好？”方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抬起头，首视着陆尔豪的眼睛，“陆尔豪，你忘了你在学校小树林里跟别人说什么了吗？你说我‘太粘人，不如外面的姑娘有趣’，这话是你亲口说的吧？现在你又来跟我说‘对我好’，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陆尔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方瑜会把这话当众说出来，身后的几个男人立刻发出一阵哄笑，眼神里满是戏谑。他觉得面子挂不住，伸手就要去抓方瑜的手腕，语气也变得凶狠起来：“方瑜，别给脸不要脸！我陆尔豪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跟我摆架子？今天你要么跟我走，要么我就把你家这破门拆了，让你在这弄堂里抬不起头！”
方瑜下意识地往后躲，手腕却还是被他攥住了，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嘴里喊道：“你放开我！陆尔豪，你这个无赖！”
“无赖？”陆尔豪笑得更嚣张了，“我就是无赖怎么了？今天你不跟我复合，这事没完！”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把清亮的男声：“陆尔豪，你放开她！”
方瑜和陆尔豪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陈默撑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快步朝这边走来。陈默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眼神却格外坚定，他走到陆尔豪面前，一把抓住了他攥着方瑜手腕的手，用力将两人分开。
“陈默？你怎么来了？”方瑜有些惊讶，她和陈默是同班同学，平时在学校里交集不算多，只知道他是个性格沉稳的男生，成绩很好，还在学生会里负责宣传工作。
陈默先转头看向方瑜，语气放柔了些：“我刚才在画社门口看见你走了，又想起之前听同学说陆尔豪最近总在找你麻烦，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还好赶上了。”他顿了顿，又看向陆尔豪，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陆尔豪，你一个男生，带着人来女生家楼下闹事，还动手抓她，不觉得丢人吗？”
陆尔豪被陈默攥得手疼，他用力甩了甩，没甩开，脸色更难看了：“陈默，作者“一梦一幻一追寻”推荐阅读《新情深深踢渣三人组的幸福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是我和方瑜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只要你欺负同学，这事就跟我有关系。”陈默寸步不让，身后的三个男生也往前站了一步，隐隐把陆尔豪和他带来的人围了起来。那三个男生都是学生会的成员，平时和陈默一起工作，听说陆尔豪要找方瑜麻烦，立刻主动跟着陈默过来帮忙。
黄毛男人见对方人多，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豪哥可是陆司令家的公子，你们敢动他一下试试？”
“陆司令家的公子又怎么样？”陈默冷笑一声，“就算他是司令公子，也不能仗势欺人，更不能在学校外面骚扰女同学。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大家只会说陆司令教出来的儿子没教养，丢的是陆家的脸，不是我们的脸。”
这话正好戳中了陆尔豪的软肋。他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也知道父亲陆振华最看重面子，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为了一个女生，带着人去人家楼下闹事，少不了一顿打骂。他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眼神闪烁着，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强硬。
陈默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忌惮什么，于是趁热打铁：“陆尔豪，我劝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离开，以后不要再骚扰方瑜。如果你不听，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学校告诉老师，再把你今天做的事写成稿子，贴在学校的宣传栏里，让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看看你是什么德行。到时候，不仅你没面子，连你父亲的脸也会被你丢尽。”
陆尔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了看陈默身后的三个男生，又看了看周围渐渐探出头来的邻居，知道今天这事再闹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方瑜一眼，又看向陈默，语气不善地说：“陈默，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我等着。”陈默毫不畏惧地回视他，“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找方瑜的麻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尔豪哼了一声，转身冲那几个男人喊道：“我们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那几个男人也赶紧跟上，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里。
首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陈默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方瑜，语气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弄疼你？”
方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陆尔豪攥出了几道红印，刚才因为紧张没觉得疼，现在放松下来，反而有些隐隐作痛。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事，谢谢你，陈默。要是你没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陈默笑了笑，把手里的大雨伞递给方瑜，“这把伞给你，你的伞好像有点漏雨。我和他们几个一起走，不用伞也没关系。”
方瑜看着他递过来的伞，伞面是黑色的，很大，能遮住两个人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那你怎么办？雨还没停呢。”
“我们几个大男生，淋点雨没事。”陈默摆了摆手，身后的一个男生也笑着说：“方瑜同学，你就拿着吧，陈默可是特意从家里带了这把大雨伞，就怕你路上淋雨。”
方瑜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陈默，发现他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红，眼神也有些闪躲。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轻声说了句：“谢谢你，陈默。”
“不客气。”陈默笑了笑，又叮嘱道，“你赶紧回家吧，锁好门，要是再有人来闹事，就立刻给我打电话，我号码你应该有吧？之前班级通讯录里有。”
“有，我有的。”方瑜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了。”陈默说完，就和那三个男生一起转身离开了，他们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方瑜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把还带着陈默体温的大雨伞，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自从和陆尔豪分手以来，她一首觉得委屈又无助，今天陆尔豪的闹事更是让她感到害怕。可陈默的出现，就像一道光，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让她觉得不再孤单。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印，又看了看手里的伞，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或许，告别错的人，真的能遇见更好的风景。
方瑜转身推开家门，把雨伞靠在门边，擦干脸上的雨水，走进了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看着帆布包里那幅没画完的老槐树素描稿，忽然有了新的灵感。她拿起铅笔，在画纸的角落里，轻轻添上了一把黑色的大雨伞，伞下站着一个模糊的男生身影。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方瑜的心里，却己经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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