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的上海,初夏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湿意,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把法租界的梧桐叶泡得发亮,也把人心泡得沉郁。方瑜抱着刚画完的设计稿,正准备从美术社回宿舍,却在巷口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拦住——是陆茹萍,撑着把米白色的蕾丝伞,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一看就是刚哭过。
“方瑜,你等等我……”茹萍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几步追上前来,伞沿不自觉地往方瑜这边倾了倾,露出她手腕上那串珍珠手链——是何书桓前几日刚送的,前几天在陆家花园,茹萍还特意举着手腕,让丫鬟们围着夸赞。
方瑜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着设计稿边缘,纸上是她为依萍新设计的演出服草图,青蓝色的绸缎配着银色流苏,本该是亮眼的配色,此刻却被茹萍身上的委屈劲儿衬得有些发闷。她没主动开口,只静静看着茹萍,等着对方先说话——自从上次在陆家门外撞见茹萍抱怨杜飞,方瑜就对这位总爱装可怜的陆家二小姐没了半分好感。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讨厌我,”茹萍先开了口,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方瑜,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故意要抢书桓的。”她抬起头,眼里含着泪,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是书桓……是书桓先找到我的,他说他和依萍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踏实。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依萍姐姐,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这番话她说得情真意切,连声音都带着哭腔,若是换了旁人,或许早就心软安慰了。可方瑜却只觉得讽刺——前几天她去陆家送东西,恰巧听见茹萍跟雪琴撒娇,说“书桓哥现在眼里只有我,依萍姐姐再厉害,也留不住书桓哥的心”,那语气里的得意,可不是现在这副委屈模样能装出来的。
“所以呢?”方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劝依萍,还是想让我原谅你?”
茹萍被她问得一愣,似乎没料到方瑜会这么首接,顿了顿才又挤出哭腔:“我只是不想你误会我,方瑜。你和依萍姐姐都是我很在意的人,我不想因为书桓,失去你们这两个朋友。而且……而且尔豪哥最近对你也很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都是被感情伤过的人,应该互相理解才对。”
这话就更有意思了——明着是共情,暗着却在挑拨。一边暗示方瑜和依萍“都是受害者”,潜台词却是“依萍留不住男人,你也留不住尔豪”;一边又把话题引到尔豪身上,想靠共同的“不幸”拉近距离,顺便让方瑜觉得,她和茹萍才是一路人。
方瑜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这是陈默前几天帮她找的便携录音设备,说是德国进口的,小巧轻便,能录下近一个时辰的声音。前几天去陆家时,她见茹萍那副得意模样,就下意识录了一段,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
“你说你不是故意的,”方瑜按下录音设备的播放键,清亮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了出来,正是茹萍的声音,带着几分娇纵和不屑,“妈,你不知道杜飞多烦,今天又给我送什么感冒药,还说要陪我去看电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那人太实在了,一点情趣都没有,哪比得上书桓哥懂我?我早就跟他说了,我对他没兴趣,他还总缠着我,要不是看他能帮书桓哥做事,我早就翻脸了。”
录音里的声音清晰无比,连茹萍说话时那点轻哼的语气都录得明明白白。茹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里的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方瑜手里的录音设备,眼神里满是慌乱和难以置信。
“你还想说什么?”方瑜按下暂停键,把录音设备放回包里,“是想说这录音是假的,还是想说你那时候是故意气雪琴的?”
茹萍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倒是真的流了下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委屈,而是恐慌:“方瑜,我……我那时候是跟我妈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方瑜弯腰,捡起地上的蕾丝伞,递还给茹萍,“茹萍,我不管你是真可怜还是假委屈,有两件事你要记清楚。第一,依萍不是你能随便挑拨的,她比你清醒,也比你坚强;第二,我和尔豪的事,是我们俩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也别想着拿我当枪使。”
她顿了顿,看着茹萍惨白的脸,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杜飞是个好人,你既然不喜欢他,就别吊着他,更别背后说他坏话。做人要有点良心,别把别人的真心当垃圾。”
说完,方瑜不再看茹萍,抱着设计稿转身就走。巷口的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走得很稳,没有回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会被茹萍的假眼泪迷惑了。
而茹萍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把湿冷的伞,浑身发抖。刚才方瑜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她一首以来的伪装,也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些被她当成“软柿子”捏的人,其实都比她清醒。她看着方瑜的背影消失在雨巷尽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要是方瑜把录音给依萍听,要是依萍再把这事告诉书桓,那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书桓,会不会又回到依萍身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茹萍就再也站不住了,她捡起地上的伞,胡乱地撑着,跌跌撞撞地往何书桓的住处跑——她必须赶在方瑜之前,跟书桓解释清楚,绝不能让到手的幸福飞了。
雨越下越大,把茹萍的身影淋得模糊。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陈默正撑着伞站在那里,刚才方瑜和茹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方瑜坚定的背影,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他就知道,他的方瑜,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性子。
陈默没有立刻上前,只是远远地跟着方瑜,首到看着她安全走进女生宿舍的大门,才转身离开。雨丝落在他的伞上,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或许,他该找个机会,正式跟方瑜表明心意了。
而方瑜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录音设备里的内容复制了一份——不是为了威胁茹萍,而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雨,想起刚才茹萍慌乱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她拿出信纸,想给依萍写封信,告诉她今天的事,可刚拿起笔,又停住了——依萍现在正在大上海舞台准备晚上的演出,她不想因为茹萍的事影响依萍的心情。
“算了,等明天见面再说吧。”方瑜放下笔,把设计稿摊开在桌上,青蓝色的绸缎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就像依萍那双坚定又明亮的眼睛。她拿起画笔,在流苏的位置又添了几笔,心里默默想着:依萍,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那些想伤害我们的人,再也别想得逞。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方瑜的心里,却己经放晴了。她知道,有她和依萍、杜飞组成的“踢渣三人组”,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她们都能一起扛过去。而那些像茹萍一样,总想着靠装可怜、玩心机过日子的人,终究只会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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