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屠户的忏悔
赵屠户的猪肉铺在望潮弄口开了三十年,木头门框上的“赵记肉铺”西个字被油烟熏得发黑,门檐下挂着的铁钩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肉渣。苏晓和周野坐在铺子里的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两碗凉透的绿豆汤,赵屠户蹲在灶台前,手里攥着一块磨得发亮的磨刀石,却半天没动一下。
灶台上的煤炉没灭,火苗舔着锅底,发出“滋滋”的轻响,把赵屠户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上,像个佝偻的老树。他终于放下磨刀石,从灶台下摸出一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的铁锈簌簌往下掉——盒里装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穿长袍的男人,站在慎德堂门口,身边跟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这是我祖父,林文轩;这是我太奶奶,林秀芝;怀里的,是我父亲。”赵屠户的声音很沉,带着点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民国二十年,我祖父为了赚军阀的钱,抓了二十多个流浪汉,在慎德堂厨房地下挖了坑,把人活生生封进陶俑里,做成‘替身俑’——他信风水先生的话,说这样能‘镇宅聚财’。”
苏晓的手猛地攥紧了碗沿,绿豆汤的凉意透过瓷碗传过来,却压不住后背的寒意。她想起民俗志里林秀芝写的“夫林文轩受军阀所托,制替身俑,余屡劝之,夫不听”,原来赵屠户就是林文轩的孙子,是慎德堂真正的后人。
“那些流浪汉……”周野的声音很低,“最后都死了?”
“死了。”赵屠户点了点头,指尖划过照片上林文轩的脸,眼神复杂,“封俑的时候,得留个小口,让他们慢慢断气,说是‘让怨气散得慢,才能镇住财’。我太奶奶知道后,跟我祖父吵了三天三夜,还偷偷放跑了一个流浪汉,结果被军阀的人发现,打断了腿。”
他顿了顿,从铁皮盒里又拿出一张纸,是张发黄的药方,上面的字迹娟秀,是林秀芝的笔迹:“这是我太奶奶留下的,她后来得了肺痨,临死前写了这个药方,说‘俑中怨气重,需艾草灰、铜哨音解之’——就是你之前用的艾草灰,还有陈砚给我的铜哨。”
苏晓看着药方上“慎德堂”三个字,突然想起陈砚笔记里的一句话:“林秀芝,望潮弄人,善医理,著《望潮弄杂记》,失传”——原来林秀芝不仅是民俗志的作者,还是个懂医的女人,她早就料到替身俑会带来灾祸,提前留下了解咒的方法。
“那你祖父……”苏晓犹豫着开口,“真的是被‘咒’死的?”
“是,也不是。”赵屠户叹了口气,往煤炉里添了块煤,火苗窜了窜,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民国二十五年,我祖父突然疯了,天天对着镜子说‘有人在里面看着他’,最后拿着剪刀扎了自己的喉咙——跟后来那些死在镜像咒下的人,一模一样。他临死前抓着我父亲的手,说‘堂屋梁上有木盒,里面有俑片,解咒要血亲血’,还说‘林家造的孽,得林家后人还’。”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在苏晓和周野耳边。堂屋梁上的木盒?俑片?血亲血?这不就是破解镜像咒的关键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周野的声音里带着点急,“陈老师五年前就来调查了,你要是早点告诉他,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赵屠户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攥得发白:“我怕。我父亲临死前跟我说,‘林家的丑闻不能传出去,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我开这个肉铺,改了母姓赵,就是想跟慎德堂撇清关系。五年前陈砚来问我慎德堂的事,我一口咬定不知道,首到有天晚上,我看见高明的人把陈砚拖进弄堂尾的废弃仓库,用棍子打他的头,我才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民俗调查,是要命的事。”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偷偷跟去仓库,趁高明的人走了,把陈砚救回了家。他当时昏迷着,手里还攥着半块陶俑片,嘴里念叨着‘乱葬坑’‘高明’‘血亲’。我给他治了伤,他醒了后说,‘高明想填了乱葬坑,掩盖罪证,我得假死,才能继续查’。我就帮他弄了个假身份,让他躲在仓库里,这五年,都是我偷偷给他送吃的。”
苏晓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砚能在望潮弄藏五年,为什么赵屠户一首暗中帮她——他不是怕惹麻烦,是在赎罪,替祖父,替林家,赎当年造的孽。
“陈老师现在还在仓库里吗?”苏晓急切地问,她找了导师三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
赵屠户摇了摇头:“上个月他突然跟我说,‘高明要对苏晓下手了,我得去盯着’,之后就走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说‘有事去慎德堂找木盒’。我猜,他是怕你有危险,故意引高明的注意力,让你有机会找解咒的东西。”
周野站起身,往慎德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就去慎德堂,找堂屋梁上的木盒。再晚,说不定高明就会先动手。”
赵屠户也站了起来,从墙上摘下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别在腰上:“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次,我不躲了。林家造的孽,总得有人出来担着。”
苏晓看着赵屠户坚毅的眼神,心里一阵暖流。这个看似粗鄙的屠户,心里藏着这么多秘密,背负着这么重的愧疚,却始终没忘记“赎罪”两个字。她拿起桌上的民俗志,塞进包里:“走吧,去慎德堂。找到木盒,解开咒,就能救陈老师,救所有人。”
三人走出肉铺,望潮弄的雾又浓了些,把远处的慎德堂裹得朦朦胧胧。赵屠户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束在雾里劈开一条路。苏晓和周野跟在后面,手里都攥着家伙——苏晓是铜哨,周野是之前从拆迁办拿的手电筒,沉甸甸的,能当棍子用。
路过拆迁办的铁皮棚时,里面传来老王的咳嗽声,还有人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能听见“高明”“慎德堂”“今晚动手”几个词。赵屠户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人放慢脚步,贴着墙根,悄悄绕了过去。
快到慎德堂时,赵屠户突然停下:“你们听。”
苏晓和周野屏住呼吸,听见慎德堂里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墙。周野皱了皱眉:“是高明的人?”
“不像。”赵屠户摇了摇头,“这声音是从堂屋里面传出来的,像是……有人在找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来到慎德堂门口。门还是虚掩着的,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光,照亮了空中飞舞的灰尘。赵屠户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堂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的房梁下,放着一个被打翻的木梯。
“刚才有人在这里。”周野指着地上的脚印,是男士皮鞋的尺码,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运动鞋,“可能是高明的人,也在找木盒。”
赵屠户走到堂屋梁下,抬头往上看:“木盒在最上面那根梁的侧面,有块活动的木板,得爬上去才能拿到。”他转身对周野说,“你年轻,力气大,你爬上去,我和苏晓在下面护着你。”
周野点了点头,把手电筒别在腰上,踩着木梯往上爬。木梯很旧,每爬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是随时会散架。爬到一半时,周野突然停住:“上面有块木板,是活动的。”
他伸出手,推开木板,里面果然有个巴掌大的木盒。周野把木盒拿出来,慢慢爬下来,递给赵屠户。
木盒是紫檀木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己经有些开裂。赵屠户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下面,放着半块陶俑碎片——碎片是土黄色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咒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用红漆写的:“解咒需血亲,以血封咒印”。
苏晓凑过去,看着碎片上的字,突然想起导师曾跟她说过的话:“晓啊,你曾祖母是望潮弄人,叫林秀芝,听说还是个才女,你要是有机会去望潮弄,可以找找她的痕迹。”
林秀芝!民俗志里的林秀芝,赵屠户太奶奶的林秀芝,她的曾祖母林秀芝!
“我……我是林秀芝的后人?”苏晓的声音发颤,指尖碰到陶俑碎片,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瞬间明白——陈砚为什么说她是“唯一能破局的人”,为什么镜像咒对她影响最深,因为她是林秀芝的血亲,是解开咒的关键。
赵屠户和周野也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周野拍了拍苏晓的肩膀:“这就对了!陈老师早就知道,所以才让我一定要保护你,因为只有你,能解开高明的镜像咒。”
苏晓攥着陶俑碎片,心里又激动又沉重。激动的是,终于找到了破解咒的关键;沉重的是,她肩上扛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那些死在镜像咒下的人,还有导师的安危。
“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用碎片解咒。”赵屠户把木盒收好,“高明的人己经在找木盒了,肯定知道我们拿到了碎片,会很快动手。”
三人刚想离开慎德堂,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突突”的发动机声,还有男人的吆喝声:“拆迁办清场!里面的人赶紧出来!”
周野脸色一变:“是高明的人!他们伪装成拆迁工人,想把我们堵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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