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司签押房内，烛火再次燃至深夜。墙上悬挂的京城详图被朱笔圈画出数个区域，旁边还贴着王百万、李老板、周侍郎三人的名帖，以及写有“口腹”、“美色”、“权柄”的字条。
顾凛站在地图前，目光如冷电，扫过那些代表繁华与欲望的街坊名称。
“贪嘴的王百万，好色的李老板，恋权的周侍郎……”他低声自语，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三个名字上，“凶手挑选目标，并非因其财富多寡，而是因其欲望足够单一，足够炽烈，足够……显而易见。”
他转过身，看向屋内几名核心下属和一首沉默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桌面的沈清夜。
“京城之中，此类人被何种欲望驱使，并非秘密。”顾凛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下一个目标，必然也是此类人。一个沉溺于某种极致渴望，以至于近乎成为其标志的人物。”
一名属下立刻呈上一份卷宗：“大人，根据近日排查，符合此类特征且近期行为无异常变化的富商官宦，共有七人。其中，以城东盐商朱大富最为典型。此人嗜赌如命，坊间传闻其曾在一次豪赌中输掉半条街的铺面，仍不知收敛，扬言要赌遍天下无敌手，体验‘一掷定乾坤’的极致刺激。其家资虽不及王百万雄厚，但这份对赌博的痴狂，在京中无人能及。”
“赌……”顾凛眼中精光一闪。这确实是一种足够强烈、足以让人忘却生死、沉溺其中的欲望。赢时的狂喜，输时的不甘，赌局中瞬息万变的刺激，确实符合“镜花水月”所需的诱饵特质。
“就是他了。”顾凛做出决断，“朱大富，将是我们钓出那条毒蛇的饵。”
“大人，您的意思是……？”下属有些迟疑。
“吴先生需要试验他的邪术，需要寻找欲望强烈的猎物。我们便送一个到他眼前。”顾凛走到案前，铺开纸笔，“他不是能通过那邪器感知猎物的欲望吗？那便让朱大富的‘赌欲’，变得更加‘可口’！”
他快速写下几条指令：
一、严密监控朱大富及其宅邸，确保其安全，但不可打草惊蛇。
二、暗中散播消息，称朱大富近日偶得异人指点，赌术大涨，心态愈发膨胀，正西处寻觅惊天赌局，以求“证道”。
三、在朱府内外，尤其是朱大富常待的书房、卧室，布下玄镜司最精锐的暗哨，配备强弓劲弩和特制警讯烟花。
西、准备一套说辞，说服朱大富配合此次行动。若他不从……便以“涉嫌与前几桩命案有关”为由，强制“保护”起来，由我们的人易容顶替。
命令一条条发出，下属领命而去，签押房内很快只剩下顾凛和沈清夜二人。
“很冒险。”沈清夜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吴先生手中的邪器能干扰感知，他未必会轻易上钩。即便他来了，以其邪器之能，寻常埋伏未必能困住他。而且，朱大富若真被盯上，在其沉入幻梦的瞬间，精气便会开始流失，我们反应若稍慢半分……”
“所以，我们需要最快的那把刀，和最准的那双眼睛。”
顾凛看向她，目光沉静，“我会亲率一队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幽冥诡案录：提刑官的七重劫 埋伏于朱府核心区域。而沈姑娘你，”他顿了顿，“我需要你守在朱府之外最近的高点，一旦感知到那邪器波动的出现，立刻发出讯号，并尽可能锁定其准确方位。”
他这是在赌。赌吴先生对“优质猎物”的贪婪会压过谨慎，赌那邪器发动时无法完全隐匿波动，赌沈清夜能比那邪器更快。
沈清夜沉默了片刻，指尖停止敲打桌面。她抬眸，迎上顾凛的视线：“可以。但我需要朱大富常用的一件物品，最好是沾染其气息己久的，以便更准确区分其正常状态与被邪术侵袭时的波动差异。”
“可以。”顾凛点头，“还有什么？”
“让你的人，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守住心神。”沈清夜语气凝重，“那邪器最善利用人心弱点，制造幻象。埋伏过程中，若有人心神失守，很可能未等凶手现身，我们自己便会先乱起来。”
“我会下令。”顾凛记下这一点。
计划就此定下。一张无形的网，开始围绕着城东盐商朱大富的府邸悄然撒开。
玄镜司的力量高效运转起来。流言悄无声息地弥散在赌坊和酒肆之间；朱府内外，一个个阴影融入角落，弩箭的寒光在月色下被小心遮掩；经过一番威逼利诱，吓破了胆的朱大富被秘密送往玄镜司“保护”起来，而一位身材与其相仿、精于伪装的玄镜司高手，换上了他的衣服，开始模仿他的举止，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对着账簿和骰子，表演着一个赌徒焦灼而又兴奋的等待。
顾凛藏身于书房院外的一棵古树虬枝之后，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唐横刀横于膝上，呼吸悠长而平稳，如同蛰伏的猎豹，只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而在朱府斜对面一座茶楼的飞檐之上，沈清夜一袭青衣，迎风而立，宛如一只夜栖的寒鸦。她手中握着一枚从朱大富身上取下的翡翠扳指，双眸微闭，灵识如同细腻的蛛网，缓缓铺向下方那座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府邸。
夜渐深，市井的喧嚣逐渐沉寂。
唯有欲望的诱饵，在黑暗中散发着致命的香气。
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猎物出现。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朱府内外一片死寂，只有伪装成朱大富的玄镜司高手在书房内刻意制造的、略显焦躁的踱步声和偶尔拨弄算盘的轻响，在夜风中清晰可闻。
藏身于暗处的顾凛，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只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透过枝叶缝隙，死死锁定着书房的方向。
他的呼吸压得极低，全身肌肉却己调整至最佳状态，随时可以暴起发出雷霆一击。
飞檐之上，沈清夜指间着那枚冰凉的翡翠扳指，灵识的细网笼罩着下方院落。
她能清晰地“听”到假朱大富紧张的心跳，能“看”到埋伏在各处玄镜司人员屏息凝神的轮廓。
一切看似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暗流在无声涌动，等待着破冰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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