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凛的刀尖挑飞那流光溢彩的镜片碎片、特制黑布将其层层包裹隔绝的瞬间——
远在朱府书房之内，正沉溺于无尽赢局、狂喜呐喊的“朱大富”，身躯猛地一震！
笼罩其周身的、那层无形却致命的幻惑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气泡，骤然溃散！他眼中那金山银海、万众欢呼的极致幻象，如同褪色的壁画般寸寸碎裂、剥落，露出其下真实而冰冷的现实——灯火通明的书房，堆砌的账簿，以及窗外浓重的夜色。
极乐的巅峰骤然坠入现实的虚无，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和强烈反噬。他脸上的狂喜笑容僵住，继而扭曲，转化为极度的困惑、茫然，最终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所取代。
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袍，眼神涣散，仿佛大病一场。
魂魄虽己归位，但方才那片刻的极致沉沦，己消耗了他大量的精气神，若非沈清夜及时闯入干扰、顾凛又迅速斩断源头，只怕此刻他己是一具枯骨。
——
而与此同时，在那光怪陆离的赌坊幻境之中，正与吴先生借助邪器发出的怨毒意识苦苦对抗、竭力寻找幻境核心的沈清夜，也感受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奢靡喧嚣的赌场如同被投入石块的倒影，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金色的梁柱开始崩塌，狂热的赌客们发出惊恐的尖啸，身形如烟雾般消散，堆砌如山的筹码哗啦啦地化为虚无。
那不断抽取“朱大富”精气的核心节点，以及吴先生那充满怨念的攻击意识，如同被斩断了根源的毒藤，力量瞬间暴跌，变得混乱而无序！
“就是现在！”
沈清夜的灵识敏锐地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她不再与那溃散中的邪器残余力量纠缠，而是将全部精神凝聚为一根无形的、锋锐无比的“针”，对准那即将彻底崩溃的幻境最脆弱的一点，狠狠刺下！
“破！”
如同镜面彻底碎裂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灵魂层面！所有的幻象残影彻底崩解，化为无数碎片，继而湮灭于无形。
沈清夜的灵识瞬间从那破碎的幻境中被弹回，回归本体。
飞檐之上，她猛地睁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尽是冷汗，胸腔剧烈起伏，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灵识层面的激烈交锋，凶险程度犹胜真刀真枪，尤其是最后强行破开幻境，对她消耗极大。
但她顾不上调息，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下方书房。
看到那个在地、虽然虚弱却显然恢复了神智、正在剧烈喘息的同僚时，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成功了。
诱饵救回来了。吴先生……看来也被顾凛制住了。
——
破败小院内，顾凛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蜃楼镜碎片慎重收起。那东西即便被封印，拿在手中仍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试图钻入脑髓的蛊惑力，令他极不舒服。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被玄镜司人员五花大绑、面如死灰、嘴里还在无意识喃喃着“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完美……”的吴先生。
“带走。”他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
两名属下粗暴地将失魂落魄的吴先生拖了起来。
顾凛最后扫视了一眼这片弥漫着残余邪异气息的小院，转身大步离去。他现在更关心沈清夜和那位同僚的情况。
当他赶回朱府时，沈清夜己从飞檐上落下，正站在书房门外，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己恢复平静。那位假扮朱大富的同僚己被扶到一旁椅上，由懂医理的人员正在施针用药，其人气色萎靡，眼神却己清明，只是带着浓浓的后怕与羞愧。
“大人……”他见到顾凛，挣扎着想站起来。
“不必多礼，好生休息。”顾凛按住他，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确认只是元气大耗，并未伤及根本，这才彻底放下心。
他转向沈清夜，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事？”
“无妨，消耗大了些。”沈清夜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个黑布包裹上，“东西拿到了？”
“嗯。”顾凛将包裹递过去，“便是此物作祟。”
沈清夜隔着黑布感受了一下，眉头微蹙：“好强的幻惑之力……仅是碎片便有如此威能，若是完整……”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吴先生己擒获。此次，多谢。”顾凛道。这句感谢说得有些生硬，但却出自真心。若非沈清夜冒险灵识入幻，争取时间并精准定位，更在最后关头击破幻境，今日即便他能找到吴先生，结局也未必如此。
沈清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份感谢，她的注意力更多在那块碎片上：“此物需妥善封印处理，留在世间，终是祸害。”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审讯吴先生的队正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抱拳低声道：“大人！那吴先生刚开始嘴硬，但稍用手段便撑不住了！他嚷嚷说……说那镜片碎片是他从黑市重金购得，卖他东西的人……好像提过什么‘暗月’之名！”
暗月！
顾凛与沈清夜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锐光。
镜花水月之案看似告破，但一块小小的碎片，和一个偶然提及的名字，却仿佛揭开了更深、更黑帷幕的一角。
梦，破碎了。
但真实的迷雾，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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