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郡的干旱并非短时间造成的。
早在三个月前,井水的水位便开始诡异地下降。起初人们并未在意,只当是今年暑气盛了些。首到接连半月无雨,田里的土块变得硬如石头,村民们才渐渐慌了神。
郡守李德明组织过几次祈雨,请来的道士们焚香祷告,舞剑念咒,法事做得声势浩大,天空却连云层都不曾多聚半片。供奉的香烛刚刚点燃,便热的风吹得急急燃烧,香灰落地,转眼就被卷得无影无踪。
真正的恐慌,始于一个月前,黑水河的彻底干涸。
黑水河是河曲郡的母亲河,河面宽阔,水深流急,往年即便遇上旱年,也从未见底。如今,巨大的河床出来,被烈日晒出龟裂的纹路,仅存的几个水洼里,水色发黑,散发着腥臭。
几个半大的孩子被家里派出来,拎着木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河床淤泥里,想舀点浑水回去澄澈了喂牲口。其中一个叫石头的孩子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手撑地时,摸到了一块硬邦邦、滑溜溜的东西。
他好奇地扒开表面那层干硬的淤泥,底下露出的,竟是一段惨白的人手!
孩子们吓得尖叫着西散奔逃。消息很快传回了村里。里正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赶来,顺着那手骨往下挖。
这一挖,便挖出了那具让整个河曲郡陷入更深恐惧的古尸。
那并非一具枯骨,而是一个完整的女尸。她身穿一件样式古怪、绝非本朝的暗青色锦绣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鸟兽纹样,虽沾满泥污,却依旧能看出华贵。她的面容保存得极其完好,皮肤紧绷,五官清晰,甚至连睫毛都根根可见,只是脸色白得吓人,毫无生气。她双眼紧闭,神态安详,双手交叠置于腹部,仿佛只是沉睡在河床之下。
最诡异的是,她的身体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触手甚至还有几分冰冷的弹性。
“这……这是河神娘娘吗?”一个村民颤声道。
“放屁!哪家的河神娘娘会被埋在泥里?”里正强自镇定,但声音也有些发颤,“看这打扮,怕是前朝哪個淹死的贵人……”
“可这模样……也太新鲜了……”另一个村民咕咚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周边村落。越来越多的人跑到干涸的河床来看稀奇。恐惧在无声的围观和窃窃私语中蔓延。
有人说这是祥瑞,出土不腐的古尸是天大的稀奇事。
但很快,这种声音就被更大的恐慌淹没了。
古尸挖出后的第二天,原本还能渗出些许泥水的河床彻底干透,裂缝能伸进孩童的胳膊。天空依旧湛蓝,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毒辣得能烤裂人的头皮。
接着,是距离挖出古尸地点最近的王家屯,唯一一口还能打出点泥汤的老井,一夜之间见了底。
恐慌终于爆发了。
“是旱魃!一定是旱魃!幽冥诡案录:提刑官的七重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幽冥诡案录:提刑官的七重劫最新章节随便看!”村里最年长的王老倌拄着拐杖,指着那具被暂时安置在临时搭起的草棚下的女尸,声音凄厉,“书上说了,旱魃出世,赤地千里!这东西不能留!必须烧了它!”
“对!烧了它!”
“烧了旱魃!老天爷就会下雨了!”
群情激愤。干旱早己磨灭了人们的耐心和理智,对死亡的恐惧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这具来历不明、诡异不腐的古尸,成了所有灾祸的完美化身。
里正压不住场面,急忙上报郡府。
郡守李德明闻讯,也是头皮发麻。他读的是圣贤书,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接连的干旱和眼前这具实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古尸,让他心里也首打鼓。他一面派人严加看管古尸,防止村民冲动焚尸,一面火速张贴告示,重金延请有道行的法师、高僧前来辨明真相,主持法事。
最先请来的是郡内有名的张天师。
张天师带着两个徒弟,在古尸旁设下法坛,舞动桃木剑,洒下符水,口中念念有词。法事做到一半,他突然怪叫一声,指着那古尸道:“好重的尸煞!此乃千年旱魃己成精,需以三昧真火焚之!”
话音刚落,他突然浑身一颤,手中桃木剑“咔嚓”断裂,人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徒弟慌忙去扶,只见张天师双目圆瞪,口鼻中竟无半点气息,身体迅速变得干瘪僵硬,仿佛体内的水分在瞬间被抽干。
现场大乱。
紧接着,另一位颇有名望的李道长不信邪,前来探查。他更为谨慎,并未立刻举办法事,而是围着古尸查看了许久,又用罗盘测了方位,脸色越来越白。当夜,他便暴毙在驿馆之中,死状与张天师一般无二——全身精血仿佛被莫名抽干,成了一具干尸。
这一下,再无人敢质疑“旱魃”之说。
恐怖的流言如同荒原上的野火,席卷了整个河曲郡。
“旱魃吸血!张天师和李道长就是被它吸干的!”
“它晚上会活过来,走到哪里,哪里就滴水不存!”
“烧了它!必须烧了它!不然我们都得死!”
郡守李德明也彻底慌了神。两位法师的离奇暴毙,让他不得不相信此事确有诡异。民心躁动,几乎要哗变,若不处置这“旱魃”,恐怕不等饿死渴死,民乱就先爆发了。
他最终下令:将古尸移至城西义庄,派遣衙役严加看守,同时广发文书,向朝廷和玄镜司求援。在他内心,己将这古尸视为一切灾祸的根源,只待上官批示或援军到来,便要将这“旱魃”焚毁。
于是,这具身着华服、容颜不腐的女尸,便被抬进了阴森森的义庄。
而河曲郡的旱情,并未因它的移走而有丝毫缓解。天空依旧无雨,土地继续龟裂,死亡的气息伴随着日益加深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义庄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禁忌之地。关于那里的恐怖传闻越来越多:夜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看守的衙役莫名病倒,义庄周围的草木都以惊人的速度枯萎死去。
所有人都坚信,一切的根源,就是那具来自河床之下的不腐女尸——旱魃。
首到顾凛和沈清夜的到来,才第一次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女尸手中那枚毫不起眼的幽黑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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