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星月无光。翠屏山后山的山谷,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风声到了这里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赵氏宗祠外围。正是顾凛与沈清夜。
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阴寒之气便越是刺骨。宗祠周围果然如探子所言,死寂一片,连夏夜应有的虫鸣都彻底消失。
沈清夜指尖掐诀,眸中微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淡金光晕,扫视宗祠。片刻后,她低声道:“外围有警戒阵法,手法阴邪,触碰即会引发警报,并伴有神魂攻击。”
顾凛目光锐利,扫过宗祠围墙及周围看似随意摆放的石刻兽首:“可能避过?”
“需找到生门。”沈清夜凝神感应,片刻后,指向宗祠西北角一株早己枯死的老槐树,“那里,阵法流转有一瞬息的滞涩。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不可错。”
两人身形如鬼魅,掠至树下。沈清夜步伐玄奥,时而前行,时而后退,时而侧移数尺。顾凛紧随其后,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她的脚印上,无声无息。
有惊无险地穿过外围阵法,高墙矗立眼前。顾凛与沈清夜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顾凛足尖轻点,身形拔地而起,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入院内。随即,一条极细的玄色丝线垂下,沈清夜握住,借力而上,衣袂飘飞,未触墙头一片瓦。
院内更是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以及一股极淡的、如同陈年古墓被掘开时的土腥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沈清夜鼻翼微动,传音入密:“阴气极重,还混杂着……香火味和药石味。”
顾凛目光扫过空旷的庭院,最终落在紧闭的主祠大门上。那门厚重漆黑,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百兽图案,在极致的黑暗中,那些兽类的眼睛仿佛在幽幽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两人并未贸然靠近主祠。顾凛打了个手势,两人默契地绕向主祠侧后方。在一处飞檐阴影下,顾凛发现了一扇虚掩着的侧窗,似是通风之用。窗内隐隐有微弱光芒透出,那光并非烛火暖黄,而是一种幽邃的、令人不安的暗蓝色。
顾凛屏息,透过窗隙向内望去。
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看清内里情形时,瞳孔也不由猛地一缩!
主祠内部早己被彻底改造,不见祖宗牌位,不见供桌香炉。下方地面被挖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并非泥土,而是铺满了某种漆黑如墨、光滑如镜的奇异石材,其上以鲜血般的朱砂刻画着巨大而邪异的阵法符文。
阵法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幽暗无比的珠子——正是阴燧珠!但这一枚,远比义庄那枚更大,邪气更盛百倍!
此刻,珠子正缓缓旋转,散发出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暗蓝光芒。肉眼可见的、如同浑浊水流般的土黄色地脉灵机,正从西周墙壁、地底被强行抽取而出,哀鸣着、扭曲着汇入珠体。而被珠子转化出的,则是精纯却冰冷死寂的幽蓝能量,如同一条条毒蛇,向上方升腾。
而在珠子的正上方,约一人高处,竟悬空漂浮着一具尸体——正是那具引发无数恐慌的宫装古尸!
古尸双目紧闭,面容“鲜活”如生,那些被沈清夜指出打入体内的隐性符咒此刻清晰可见,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光络,在她皮肤下微微脉动,构成一个诡异而精密的小型阵势。
从阴燧珠中升腾而出的幽蓝能量,并未散逸,而是尽数被古尸腹部那个无形的“聚阴锁灵阵”吸收。经过古尸身体的转化与伪装,再散发出来的,便是足以以假乱真、令人毛骨悚然的浓烈“尸气”与“旱魃”煞气!
这古尸,根本就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用于伪装和散逸邪珠能量的幌子,一个转化器!
深坑边缘,一个身着锦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正盘膝而坐,面向阴燧珠。正是赵奎!
他双目紧闭,脸色在幽蓝光芒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满足。他的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手印,每一次呼吸,都有一缕精纯的幽蓝能量从古尸散发的“尸气”中被剥离出来,汇成细流,被他缓缓吸入鼻中。
随着能量的吸入,他脸上皱纹似乎被悄然抚平少许,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隐隐壮大一分,但那气息阴寒刺骨,绝非正道。
在他身旁,还立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面色惨白的中年人。此人瘦削如竹竿,眼神冰冷麻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阵法运转,不时屈指弹出一道微光,调整着某个符文的亮度,确保能量抽取与转化的稳定。想必就是那位“柳先生”。
眼前这一幕,诡谲、邪异到了极致!
借古尸为容器,布邪阵窃取地脉灵机,转化为己用。表面制造旱魃出世恐慌,掩盖真相,实则行逆天窃命之实!好大的手笔,好毒的心肠!
河曲郡万千生民的苦难,朝廷命官的无辜惨死,竟都成了此人修炼邪功的垫脚石!
顾凛眼神彻底冰寒,杀意如实质般凝聚。
就在这时,那柳先生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冰冷死寂的目光首射侧窗方向!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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