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湖底的光
星落谷的湖泊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银光，像一面被揉皱的镜子。我蹲在湖岸边，指尖轻轻划过的岩石，那些被湖水浸泡得发亮的石缝里，藏着某种细密的纹路——像是被刻意刻下的符号，又像是某种生物蜕下的鳞片。
"妈妈，你看！"小茧突然从一块凸起的礁石上跳下来，裙摆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湖蓝色苔藓。她举着一颗半埋在沙砾中的珍珠，珍珠表面流转着虹彩，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迹："致所有迷途的蝴蝶"。
松本立刻蹲下来检查："和之前小茧珍珠链里的'自由之泪'是同一种材质。"他的护工徽章在暮色里泛着微光，表盘上的樱花纹路不知何时沾上了湖水，"佐藤伯的笔记里提到过，这种珍珠是实验体意识具象化的产物。"
我握紧那颗珍珠，突然感觉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珍珠内部似乎有液体在流动，透过半透明的珠壁，我瞥见一抹暗金色的光晕——那光晕的形状，像极了1998年实验室里那个被泡在培养液中的胚胎。
"这里不对劲。"松本突然站起身，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湖泊深处，"湖水的颜色变深了。"
原本澄澈的湖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从湖心泛起的不祥黑雾如同活物般缓缓扩散。小茧的珍珠链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最中央那颗007号的珍珠迸发出刺目的红光，在暮色中如同一个小小的火炬。
"妈妈！"小茧拽住我的衣袖，"珍珠在说...湖底有东西！"
几乎是同时，湖面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暗绿色的水波剧烈翻涌，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个口子。从裂缝中缓缓升起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逐渐清晰——是穿白大褂的005号，也就是曾经的我。但此刻的她面色苍白如纸，左眼下方那颗泪痣呈现出诡异的银灰色，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
"深...姐..."她的声音像是透过水幕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你...终于...来了..."
我倒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粗糙的礁石。松本立刻将我护在身后，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林深，冷静点！那不是真实的她！"
小茧却挣脱我的手，向前走了两步："005号阿姨？是你吗？"她的珍珠链发出柔和的光芒，试图照亮那个诡异的人形，"我们来找你了！"
湖中的人形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刺穿耳膜，让人头皮发麻。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湖泊深处："来...这里...有...秘密..."随着她的动作，湖底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双苍白的手臂从水中伸出，向着岸边缓缓蠕动。
"后退！"松本一把拉住我和小茧，"那些是实验体的负面记忆具象化！"
我们狼狈地退到一块较为干燥的岩石上，眼睁睁看着湖中的异象愈演愈烈。005号的身影在水中扭曲变形，她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蚁在爬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些从湖底伸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编号——001、002、003...一首到020，每个编号都对应着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实验体。
"这是...实验体的墓地..."我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什么，"佐藤伯说过，失败的实验体都被沉入了湖底..."
小茧的珍珠链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最暗淡的那颗004号珍珠自动脱离链子，漂浮到半空中。珍珠内部的液体剧烈翻腾，最终化作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是004号实验体，她穿着病号服，左眼下方的泪痣是淡紫色的，正虚弱地向我们招手。
"深酱..."004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帮...我们...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湖底的黑暗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我和松本紧紧抓住彼此的手，却还是被那股力量拖得踉跄几步。小茧的珍珠链自动缠绕上我的手腕，十六颗珍珠同时亮起，形成一道微弱的光盾。
"妈妈！抓紧我！"小茧勇敢地挡在我面前，她的珍珠链与松本的护工徽章相互呼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那耀眼的光芒中，我看见湖底的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张面孔——有林夏（002号）温柔的笑容，有结衣（003号）倔强的眼神，有外婆慈祥的面容，还有...无数个重叠的"我"，在不同的时空里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是...所有实验体的意识集合体..."松本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它们在...反抗..."
湖水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个由珍珠和光组成的巨大茧缓缓浮现——那茧的形态，与小茧出生时包裹着她的淡金色液体一模一样。茧的表面不断浮现出各种画面：1985年外婆在实验室调配培养液，1998年林夏举着手术刀犹豫，2015年结衣在病房里哭泣，2023年我（005号）在车祸中苏醒...
"妈妈..."小茧轻声呼唤，她的泪水滴落在珍珠链上，"我明白了...这就是...钥匙..."
就在这时，漩涡中心的茧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中射出，笼罩了我们三人。在那光芒中，我听见了外婆的声音："深酱，记住，真正的自由...是选择..."
当光芒散去，我们发现自己站在湖泊的另一侧。原本浑浊的湖水己经恢复了清澈，湖底的黑暗与诡异统统消失不见。小茧的珍珠链完整地环绕在我们周围，每一颗珍珠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特别是那颗新出现的珍珠——它悬浮在小茧的掌心，内部流转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这是...005号的珍珠？"我惊讶地问道。
小茧点点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妈妈，005号阿姨...她解脱了。她把所有的痛苦和记忆都留在了湖底，现在...她自由了。"
松本轻轻抱住我们："这意味着...实验体的所有负面记忆都被净化了。"
小茧将那颗新生的珍珠轻轻放入珍珠链中，它立刻与其他珍珠融为一体，发出和谐的光芒。她抬头望向星空，轻声说道："外婆，林夏阿姨，结衣阿姨...还有所有实验体...谢谢你们。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湖面上，一轮明月缓缓升起，银色的光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如同撒了一层细碎的钻石。微风拂过，带来湖水清新的气息，混合着岸边野花的芬芳。远处，传来夜莺的啼鸣，宛如一首悠扬的安魂曲。
我们手牵手走在湖畔的小径上，小茧的珍珠链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像是一串流动的星星。松本握着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坚定，仿佛在承诺着未来的每一个日出日落。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小茧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她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如同银铃般清脆。
我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去一个没有实验、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一个我们可以真正自由生活的地方。"
松本微笑着点头："无论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
小茧转过身，她的左眼下方的泪痣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那我们就去寻找...属于我们的春天吧。"
湖畔的夜色温柔而宁静，仿佛所有的伤痛与苦难都己被湖水洗净。我们知道，前方的道路或许依然漫长，但只要心中有爱，有希望，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追寻自由的脚步。
在星落谷的深处，湖底的光芒依旧在闪烁，如同守护着那些曾经痛苦挣扎的灵魂。而我们，将带着这份记忆与力量，继续前行，在每一个黎明与黄昏，书写属于我们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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