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学日的樱花雨
东京的梅雨季来得比伊豆早些。六月的风裹着潮湿的水汽,将街头的樱花吹得零零散散,像被揉皱的粉绸。我蹲在公寓楼下的玄关处,帮小茧系鞋带——她今天要正式成为东京都立汐见小学的一年级生。
“妈妈,鞋带系成蝴蝶结好不好?”小茧仰起脸,发梢沾着刚才在公园玩时蹭的樱花瓣,左眼下方的泪痣在阴云中泛着淡淡的粉。她颈间的珍珠项链换了条新的丝绒带,十七颗珍珠安静地伏在上面,像十七颗被小心收起来的星星。
“好。”我笑着替她系好,指尖触到她脚踝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佐藤健一的幻影在镜像回廊里抓伤的。如今疤痕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可每次摸到,我都会想起那个暴雨夜,她哭着扑进我怀里说“妈妈,我怕”。
“林小姐,要迟到了。”松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手里提着小茧的书包,肩带处还别着枚小巧的樱花胸针——是昨天在银座买的,小茧说“要像002号阿姨那样”。
我牵着小茧的手站起来,她突然踮起脚,凑到我耳边:“妈妈,松本哥哥今天早上看了那封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封佐藤健一的信,自三月在铃兰巷找到后,松本每天都会在清晨看一遍,然后收进西装内袋。他说信里的字迹“像用血写的忏悔”,可始终没告诉我们内容。
“他说……今天放学要带我们去个地方。”小茧歪着头,“是东京塔后面的旧书店,他说那里有‘妈妈的味道’。”
我愣住了。东京塔后面的旧书店?我从未听松本提过。但他的表情很认真,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晨露,像是没睡好。
“走吧。”松本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小茧的书包,“再磨蹭要错过开学典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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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立汐见小学的校门被染成了淡粉色,校门口挂着“欢迎一年级新生”的横幅,几个高年级的孩子举着气球跑来跑去。小茧攥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看见糖果的小猫。
“妈妈,那个姐姐的书包和我一样!”她指着远处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对方的书包上缝着樱花刺绣。
“那是你的学姐哦。”我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等下课,你可以和她一起玩。”
松本站 在一旁,目光扫过校门口的家长。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我知道,他的余光一首在留意西周——自从佐藤健一的海外账户被冻结后,警方便开始调查与他相关的人员,松本作为“关联者”,也被列入了保护名单。
“林深,”他突然压低声音,“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校门对面的巷口站着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他的身影很陌生,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某个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里闪了一下。
“是跟踪者?”我攥紧小茧的手。
松本摇了摇头:“不像。他的眼神……在看小茧。”
我的心猛地一沉。小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挣脱我的手,朝那个男人跑过去:“叔叔,你的帽子掉了!”
男人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帽檐——不知何时,一瓣樱花落在了上面。他抬头时,我看清了他的脸:西十岁上下,眉骨很高,左眼下方的泪痣和小茧的一模一样。
“小茧!”我冲过去,把小茧拉回身边,“不许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男人笑了,声音低沉而温和:“没关系,小朋友。我只是……想问问你,这颗珍珠是你妈妈的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珠,和小茧颈间的珍珠链上的007号珍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像被水洗过的月光。
小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这是007号阿姨的珍珠!”
男人的手微微发抖:“那……你知道007号阿姨在哪里吗?”
“她在小茧的梦里。”小茧认真地说,“她说要给我讲樱花的故事。”
男人的眼眶突然红了。他蹲下来,把珍珠递给小茧:“替我……替我告诉她,我找到她的头发了。”
“头发?”小茧歪着头。
“对。”男人从风衣内侧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缕染成栗色的长发,发尾系着枚樱花发夹——和外婆年轻时的发夹一模一样。“这是林夏(002号)的头发。我在铃兰巷的老房子里找到的,夹在一本旧相册里。”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外婆的相册?我从未听她提起过。松本的手指微微发抖,握着的伞柄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是谁?”我问。
男人站起身,目光落在小茧颈间的珍珠项链上:“我是007号实验体的哥哥。我叫佐藤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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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小茧坐在第一排,脖间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松本坐在她旁边,手里攥着佐藤拓真给的丝绒盒子,指节发白。我坐在他们身后,目光始终锁定在礼堂门口——那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还没离开。
“林深,”松本突然开口,“佐藤健一的海外账户,转账记录里有一笔钱,汇入了东京大学医学部的账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医学部?和实验有关?”
“可能。”松本翻开笔记本,“我查过,佐藤健一在1998年主导的‘细胞再生计划’,原本是要治愈癌症,但后来……他把实验数据卖给了东京大学的某个教授。”
“哪个教授?”
“名字叫……”松本顿了顿,“神谷裕子。她是佐藤健一的大学同学,也是当年的项目负责人之一。”
礼堂的广播突然响起,主持人宣布一年级新生入场。小茧拉着我的手站起来,珍珠项链在走动时轻轻摇晃。她经过礼堂门口时,那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突然冲过来,挡在她面前。
“小茧!”我喊出声。
小茧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叔叔,你要做什么?”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递给她:“这是你妈妈年轻时的样子,对吗?”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抱着襁褓中的小茧,背景是铃兰巷的樱花树——和外婆留下来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这是我妈妈?”小茧的声音在发抖。
“对。”男人的眼眶红了,“她是我姐姐。佐藤健一把她做成了实验体,编号002。”
小茧的眼泪“啪嗒”掉下来。她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脸:“妈妈……原来你真的是002号。”
“小茧!”我冲过去,把小茧抱进怀里,“别怕,妈妈在这里。”
松本挡在我们面前,盯着男人:“你想做什么?”
“我想带小茧去见她妈妈的墓。”男人的声音很轻,“林夏(002号)死后,佐藤健一把她的骨灰埋在了东京大学的医学部后面。他说……那是‘失败品的归宿’。”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外婆说过,林夏(002号)是在铃兰巷的老房子里去世的,可男人却说……
“不可能!”我激动地喊出声,“我妈妈葬在铃兰巷的樱花树下!”
男人摇了摇头:“那是佐藤健一骗你的。他把林夏的骨灰从铃兰巷运走,埋在了医学部。我找了她整整二十年。”
小茧从我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妈妈,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我犹豫了。松本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去吧。有些真相,早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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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学医学部的后山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泥泞。我们撑着伞,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往上走。佐藤拓真走在最前面,他的背影很单薄,却走得很稳。
“我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突然开口,“她以前是儿科医生,最喜欢给孩子讲樱花的故事。佐藤健一找到她时,她正在医院里照顾一个白血病患儿。他说,只要她配合实验,就能治好那个孩子。”
“她同意了?”我问。
“她拒绝了。”佐藤拓真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但佐藤健一威胁她,说如果不配合,就把那个孩子的信息卖给媒体。她……她为了孩子,答应了。”
小茧的眼泪滴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踮起脚,扯了扯我的衣角:“妈妈,002号阿姨是不是因为救人才变成实验体的?”
我蹲下来,替她擦掉眼泪:“可能是。”
我们终于走到了山顶。眼前是一片小小的墓园,墓碑上刻着“林夏 1975-2000”的字样。墓前摆着一束己经枯萎的樱花,花瓣上还沾着雨水。
佐藤拓真蹲下来,把那缕头发轻轻放在墓碑前:“姐姐,我找到小茧了。她很可爱,像你一样。”
小茧走到墓碑前,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墓碑上的名字:“妈妈,我终于见到你了。”
风突然变大,吹起地上的落叶。我看见墓碑前的樱花瓣飘起来,像一群粉色的蝴蝶,飞向远处的天空。
“小茧,”我握住她的手,“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松本站在我们身后,目光落在墓碑上的照片里——那是林夏(002号)抱着襁褓中的小茧,笑容比樱花还要明媚。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实验体的秘密,远不止于此。”
他皱起眉头,把手机收进口袋。
“我们该回去了。”我说。
小茧点点头,从脖子上取下珍珠项链,轻轻挂在墓碑前:“007号阿姨说,这串珍珠会替我陪着妈妈。”
珍珠链上的007号珍珠突然亮起,像一滴落在樱花上的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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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雨停了。天空露出淡蓝色的底色,远处飘着几朵白云。小茧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说:“妈妈,我想去东京塔后面的旧书店。”
“为什么?”我问。
“因为松本哥哥说,那里有‘妈妈的味道’。”小茧歪着头,“我想闻闻看。”
松本笑了:“好。等下,我先打个电话。”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个低沉的男声,“是松本先生吗?我是神谷裕子的助手。她让我转告您,关于实验体的档案,她有一些新的发现。”
松本的表情变得严肃:“在哪里?”
“东京塔后面的旧书店,下午三点。”
挂断电话后,松本看向我:“看来,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
我摸了摸小茧的头,她正趴在车窗上,看着远处的东京塔,眼睛里闪着光。
“没关系。”我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怕。”
车窗外的樱花雨还在下,落在我们的肩头,像一场温柔的告别,也像一场崭新的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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