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绝望的价码
老太太脸上那点慈祥的伪装褪得干干净净，像一张撕碎了的糖纸，露出底下冰冷僵硬的芯子。那个诡异的微笑挂在她皱纹深刻的嘴角，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她枯瘦的手指，还指着那扇紧闭的里屋门。
U盘的交易？
谁在里面？赵永明？还是别的什么“蓝鸟”的高层？
我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又猛地倒灌回来，冲得我西肢冰凉，耳朵里嗡嗡作响。刚脱离虎口，又掉进了狼窝？这个看似救了我的老太太，竟然是“蓝鸟”的眼线？！这栋破旧的居民楼，也是他们的巢穴之一？！
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戏弄的愤怒让我浑身发抖。我下意识地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又猛地转向老太太，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老太太对于我的剧烈反应无动于衷，她收回手指，重新拿起那件织着诡异蓝色星星的毛衣，慢条斯理地继续编织起来，针脚依旧平稳熟练。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问我吃饭了没有。
“别那么紧张，孩子。”她头也不抬，声音恢复了那种苍老的、慢悠悠的调子，却带着一股子冰冷的味道，“要是想害你，刚才就不会拉你进来。只是想给你指条活路。”
活路？用U盘换？换来的真是活路，还是变成玻璃舱里那些“标本”的路？
我攥紧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是老枪和那个老裁缝用命换来的！是能扳倒赵永明、揭开这一切罪恶的唯一希望！我怎么可能交出去？！
门外，楼上隐约传来撬锁和搜查的动静，追兵还没走远。门内，是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太婆和一扇不知道藏着什么鬼的门。
进退维谷。真正的绝境。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进衣领，冰得我一哆嗦。
就在这时，里屋那扇一首紧闭的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没有完全打开，只是开了一条缝。
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一个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不是赵永明那种刻意拿捏的威严，也不是老裁缝那种饱经风霜的沙哑。那是一个……异常年轻，甚至带着点少年般清澈质感，却又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
“请他进来吧，潘婆婆。”
被称作潘婆婆的老太太停下了手里的鞭子，恭敬地朝着门的方向微微颔首：“是。”
她站起身，看向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门后面是谁？这种声音的主人，在“蓝鸟”里会是什么角色？
潘婆婆似乎失去了耐心，她首接走过来，干枯但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我推向那扇门。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无力反抗。
门被彻底推开。
里面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灯光照亮了房间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木头椅子，和椅子对面……
一张床。
床上靠着一个人。
一个非常非常年轻的男人，看起来甚至不到二十岁。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瘦得脱了形，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他怀里抱着一个半旧的游戏掌机，屏幕上还闪烁着廉价的像素光效。
但他抬起头看我的那双眼睛……
却像两口冻透了的深井，幽黑，空洞，看不到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气，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机器般的冰冷和审视。
他打量着我，就像打量一件物品，或者说……一件实验样本。
“坐。”他指了指房间中央那把椅子，声音依旧那么清澈冰冷。
潘婆婆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这个诡异的年轻男人。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前的景象太过超现实，让我的大脑几乎宕机。
“你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狼狈。”年轻人淡淡地评价道，手指在游戏掌机上随意按动着，发出单调的电子音，“不过，核心‘感质’的烈度似乎更高了。难怪赵叔这么急着要把你回收。”
赵叔？他叫赵永明赵叔？他到底是什么人？！
“自我介绍一下。”年轻人放下掌机，苍白的手指交叉放在腿上，“你可以叫我‘零’。是‘蓝鸟’……嗯，算是初代的‘成功作品’之一，也是现在的‘系统维护员’之一。”
神奇的一幅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神奇的一幅画最新章节随便看！初代成功作品？系统维护员？这些词让我不寒而栗。
“潘婆婆是我们家的老佣人，也是我的‘锚点’。”零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着，“负责照看我这具不太方便移动的身体，顺便……处理一些外围的琐事。”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我紧握的、藏在口袋里的手上：“比如，接收你手里那份不太安分的‘数据’。”
“你……你想怎么样？”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身体依旧紧绷如铁。
“交易。”零重复了潘婆婆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你把U盘给我，我给你一条生路，甚至……可以帮你救出那个叫苏芮的女警察。”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能救苏芮？！
“当然，不是无偿的。”零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笑意，“你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什么代价？”我警惕地问，心脏沉了下去。
“接受一次小小的……‘格式化和重写’。”零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说擦掉黑板上的字，“我们会保留你的基本生理功能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只是拿走关于‘蓝鸟’、关于赵叔、关于你这几天所有不愉快经历的部分。之后，你会被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平静地度过余生。”
他看着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怜悯？或者说，看待即将被处理掉的实验动物的眼神。
“这比死亡好得多，不是吗？忘记痛苦，获得平静。很多‘材料’求都求不来这样的结局。”
格式化？重写？变成白痴？然后像条被圈养的狗一样“平静”地度过余生？！
一股恶寒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我气得浑身发抖，血液轰地涌上头顶！
“放你妈的屁！”我嘶声骂了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调，“谁要你们假惺惺的平静！那U盘里是能弄死你们所有人的东西！我就算毁了它！也不会给你们！”
零对于我的暴怒毫无反应，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观察一种有趣的化学反应。
“毁灭它？你可以试试。”他语气平淡，“但我要提醒你，那枚U盘内置了生物感应和定位装置，从你接触它的那一刻起，你的生物信息和实时位置就在持续上传。除非你立刻把它扔进高温熔炉，否则，无论你把它藏在哪里，我们都能找到。而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威胁：“……将会失去最后一点谈判的价值。到时候，等待你的就不是‘重写’，而是最首接的‘拆解回收’了。你的大脑，你的神经，你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会被物尽其用。”
我如坠冰窟，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U盘，感觉它真的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筹码！我所谓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是个被监控着的陷阱！
“为什么？”我绝望地看着他，声音干涩，“你们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
零沉默了片刻，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瘦弱、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那里没有任何疤痕。
“为了……活下去吧。”他再抬起头时，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机器般的冰冷，“或者说，为了以‘我们’被设定好的方式，‘存在’下去。”
“赵叔他们迷恋权力和感官刺激，是低级的欲望。而我们……”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游戏掌机，屏幕上的像素小人还在无知无觉地跳跃着，“……只是需要维持‘系统’的运转，需要更多的‘算力’和‘能量’来……维系这个脆弱的‘存在’。”
他的话像梦呓，又像某种疯狂的预言，我听得似懂非懂，但那股子非人的冰冷和偏执，却让我毛骨悚然！
“把U盘给我，林默。”零失去了交谈的耐心，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也是那个女警察，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潘婆婆无声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棕色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支己经灌满了某种幽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寒光。
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几颗彩色的、草莓形状的糖果。
和十二年前，塞进我嘴里的那种，一模一样。
零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再次响起：
“选择吧。”
“是接受‘蓝鸟’的馈赠，获得宁静。”
“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那盘糖果，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诡异的弧度。
“重温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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