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姐姐的朋友
赵永明站在那儿，像一堵裹着警服的、冰冷的墙。巷战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衬得他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威严表情，更像戴了一张做工精良的恶魔面具。
“苏芮‘姐姐’……可是很想你呢。”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带着嘲讽的倒刺，狠狠扎进我己经千疮百孔的心脏，然后恶意地拧了一圈。疼得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姐姐？那个手腕上有着同样烙印、可能从十二年前就开始把我这样的孩子送进地狱、演技精湛到骗过了所有人的女人？想我？想我死？还是想我脑子里的东西变成她的“养料”？
巨大的恶心和愤怒冲刷着恐惧，让我暂时忘记了顶在脑门上的枪口和周围嗖嗖飞过的子弹。我死死盯着赵永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赵永明对于我的愤怒似乎很满意，他嘴角那丝残酷的冷笑加深了些许。他不再看我，而是微微侧头，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用一种近乎悠闲的语气下达命令：“清理干净，别留尾巴。目标我亲自处理。”
巷子另一端，灰色作战服队伍因为队长的突然阵亡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火力减弱了不少。黑色作战服这边趁机加强了攻势，枪声更加密集猛烈。
赵永明仿佛对周围的激战毫不在意，他朝前走了两步，离我更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我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我紧捂着的、装着U盘的口袋上。
“自己拿出来，还是我让人帮你？”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应该不想受不必要的苦。毕竟，‘姐姐’希望看到你……相对完整一点。”
我心脏狂跳，血液轰隆隆地往头顶冲。交出U盘？然后呢？像老裁缝一样被“处理”掉？还是像玻璃舱里那些人一样被当成“材料”？
横竖都是死！凭什么让你们称心如意？！
一股极其凶悍的、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顶了上来！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手指死死掐着口袋里的U盘，眼神凶狠地瞪着赵永明，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拒绝！
赵永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点伪装的耐心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而危险。
“冥顽不灵。”他冷哼一声，微微抬手。
旁边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枪口几乎顶到我的额头，另一只手粗暴地来抓我的胳膊！
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飞过！
噗！噗！
紧接着是两声沉闷的、血肉被穿透的声响！
我面前那两个正要抓我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僵！他们的眉心正中，赫然多了一个细小的、正在泅泅冒出红白之物的孔洞！
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然后眼神迅速黯淡，身体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是狙击手？！还是安装了消音器的极高精度射击？！
谁开的枪？！灰色作战服的人？他们还有狙击手埋伏？！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赵永明！他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猛地抬头望向子弹可能射来的方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剩下的黑衣人也瞬间紧张起来，纷纷寻找掩体，枪口慌乱地指向西周可能的狙击点，再也顾不上我。
巷子里的交火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死亡般的寂静和紧张中——
哒…哒…哒…
一阵清晰、平稳、甚至带着某种慵懒节奏的脚步声，从巷子另一端，灰色作战服队伍的后方，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所有枪口，瞬间全部转向了那个方向！
火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风衣，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涂着暗红色口红的、线条冷冽的唇和下巴。
她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拎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乐器盒的长条黑色箱子。
她就那样踩着满地狼藉和尸体，一步步地，走向剑拔弩张的战场中心，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却散发出一种比枪口更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压迫感。
无论是黑色作战服这边，还是残余的灰色作战服队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枪口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却没有人敢轻易开火。
赵永明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眉头紧锁，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飞速思考着她的身份和来意。
女人走到巷子中央，距离我和赵永明大概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微微歪头，墨镜的方向似乎是看向赵永明，然后，抬起那只没拎箱子的手，轻轻摘下了墨镜。
墨镜下面，是一张极其美艳、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五官精致如同雕刻，但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非人的淡漠。
而当我看清这张脸的瞬间——
我的血液，仿佛真的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张脸……
我认识！
虽然比记忆中更加成熟、更加冷艳，但那眉眼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
分明就是……
就是老枪给我看的那些照片里，那个十二年前被苏芮送进“蓝鸟”的、在墙上刻下求救记号的、留下了草莓发卡的……
那个女孩？！！
那个本该在“蓝鸟”深处变成“母体”或者“材料”的女孩？！
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一种……掌控一切的方式？！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我僵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无法处理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赵永明显然也认出了她！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女人看着赵永明那副失态的样子，冰冷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仿佛在嘲笑。然后，她缓缓开口了。声音不像零那样机械冰冷，也不像苏芮那样带着压抑的情绪，而是一种……慵懒的、带着磁性魅力的，却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的清晰和冷漠。
“赵副局长。”她轻轻吐出这个称呼，带着一丝玩味，“看来，‘鸟笼’的钥匙，保管得并不好啊。”
赵永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强自镇定下来，眼神阴沉地盯着她：“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应该……”
“应该躺在你们的实验室里，像个温顺的‘母体’，源源不断地为你们提供‘养料’？”女人接过了他的话，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可惜，让你们失望了。你们灌输的那些东西……味道太差，我吐掉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我，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又回到赵永明身上。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她微微抬起下巴，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宣布结果般的语气说道，“我来接收我的‘遗产’。”
遗产？什么遗产？
赵永明的脸色瞬间煞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声音都变调了：“你……你是‘乌鸦’？！那个一首暗中收购散股、截胡我们交易、破坏我们计划的‘乌鸦’？！是你？！”
乌鸦？就是老枪让我来找的“新闻眼”的接头暗号？！
那个女孩……她就是“乌鸦”？！她不仅逃出了“蓝鸟”，还反过来建立了一个足以和“蓝鸟”对抗的势力？！
女人——乌鸦——对于赵永明的失态似乎很满意，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冰冷而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才猜到吗？赵副局长，你的反应弧，比你们那些失败的实验体还要长呢。”她慵懒地挥了挥手，“好了，叙旧到此为止。人，和东西，我都要带走。你有意见吗？”
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一次，不再是完全的淡漠，而是带上了一种……审视的、估量的，仿佛在查看一件属于她的所有物的眼神。
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里的U盘。
这个女人……比赵永明和零加起来还要可怕！她救我，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正义，她是为了我手里的U盘！为了所谓的“遗产”！
我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赵永明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对眼前这个女人极其忌惮。他死死攥着拳头，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乌鸦似乎失去了耐心。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惋惜。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动作。
她将手里那个长长的、像是乐器盒的黑色箱子，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箱子盖啪嗒一声弹开。
里面根本不是乐器。
而是一把造型极其科幻、线条流畅、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重型狙击步枪。
枪身侧面，用白色的漆，喷着一个清晰的、扭曲的乌鸦侧影图案。
乌鸦看都没看那把枪一眼，只是对着巷子两侧的阴影里，轻轻打了個响指。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机械关节转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黑暗的角落里传来！
下一秒，十几个穿着全覆盖式黑色外骨骼装甲、手持奇特脉冲武器、眼睛里闪烁着猩红电子光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显现了出来！他们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场内所有的黑色作战服人员和赵永明！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小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永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看着那些明显不输于这个时代科技水平的武装人员，眼神里充满了彻底的惊骇和绝望！
“现在，”乌鸦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那么慵懒，却带着最终审判般的冰冷，“我有资格带走我的东西了吗？赵副局长。”
她的目光，越过面如死灰的赵永明，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冰冷的微笑。
“至于你，小老鼠……”
“我们得好好谈谈……关于你欠我的那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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