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血瞳低语
“呃啊啊啊——！”老杨的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他眼球暴突，死死瞪着对面肉壁上那个蠕动着成型的滴血眼睛图案，整个人筛糠似的抖，几乎要瘫进脚下的粘液里。
“是……是‘他们’！‘他们’来了！完了！全完了！”他语无伦次，指甲深深抠进旁边的肉壁，掐得那活物般的组织微微痉挛。
又是“他们”！这符号到底代表什么？！能让一个敢在机甲血管里打洞的老维修工吓成这副德行？！
我后背紧贴着湿滑冰冷的肉壁，心脏快要撞碎胸骨。那血瞳太邪性了，不像喷漆也不像全息投影，它像是在肉里长出来的，血管纹路还在微微搏动，那股子冰冷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果这玩意儿真是攻击信号，为什么只是看着？为什么没有激光扫射或者毒气喷涌？这鬼地方看起来可不缺这种手段。
老杨还在哆嗦，眼神涣散，嘴里念叨着“清除”、“污染”之类的词，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外面“守夜人”的炮火可没停！“摇篮”还在挨揍！
一个荒谬的、毫无根据的念头像电光石火般劈进我混乱的脑海——它不是在示威，它是在……挣扎？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拼命扑腾翅膀发出的最后信号？
我猛地吸了口气，压下喉咙眼的腥甜，用尽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劈岔得厉害：“你不是来杀人的！你是……在求救？！！”
声音在狭小的腔室里撞出回音。老杨的哆嗦停了一瞬，猛地扭过头看我，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眼神却像是看到了比血瞳还离谱的东西。
“你…你疯啦？！这是‘血瞳’！‘守夜人’的灭绝标记！见者即死！”他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那为什么我们还活着？！”我吼回去，手指狠狠戳向那个依旧在渗血般的图案，“它有能力把这变成绞肉机！为什么只是杵在那儿‘看’着我们？！”
老杨噎住了，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那血瞳，混乱恐惧的眼神里第一次渗进一丝茫然的裂纹。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秒——
异变陡生！
肉壁上那个静止的、只是散发着恶意的血瞳，猛地波动了一下！像水滴落入滚油！紧接着，那构成图案的猩红纹路活了般疯狂扭动、重组，不再是简单的眼睛形状，而是化作无数串流淌的、扭曲的、如同用血书写的诡异代码！刷新的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几乎同时，我口袋里那枚一首发烫的U盘像是被引爆了引信，嗡地一声震动，红光爆闪，烫得我隔衣料都感觉皮肉嗞啦作响！
“操！”我痛得一把将它掏出来，那U盘像块烧红的炭，表面的红光闪烁频率竟然和肉壁上血流代码的刷新节奏隐隐同步！
它在回应！这东西在和血瞳隔空较劲？！
老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猛地扑向地上那个熄灭的仪器，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妈的！妈的！有信号交互！极高频率！这不是静态标记！这是……这是数据流！被污染的数据流！”
仪器屏幕挣扎着亮起，雪花弥漫，但依稀能看到疯狂滚动的乱码和极其微弱、被严重干扰的有效信号片段。
“解析不了！干扰太强了！源头……源头好像不在‘摇篮’内部！是从防火墙外面硬挤进来的！这得什么级别的权限才能……”老杨满头大汗，手指在按键上都快搓出火星了，屏幕上的进度条依旧死寂。
需要更强的信号！需要更首接的连接！需要……钥匙！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手里这两样东西上——躁动不安、散发着不祥红光的U盘，和冰冷沉默、刻着乌鸦的金属牌。
赌哪一边？！
U盘是老枪和裁缝用命护着的，但它现在的反应明显不对劲！金属牌是乌鸦这个疯婆子给的，号称“叛逃”……
“老杨！接这个！”我没时间犹豫了，吼了一声，将那块冰冷的金属牌狠狠拍向流淌着血色代码的肉壁！
金属牌接触肉壁的瞬间——
没有爆炸，没有排斥。
幽蓝色的、深邃柔和的光芒，猛地从乌鸦图案上绽放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狂暴、混乱、充满恶意的血流代码，像是遇到了克星，又像是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瞬间温顺下来，不再攻击性地闪烁，而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地、有序地缠绕上那幽蓝的光芒，被金属牌贪婪地吸收进去！
更庞大的、原本被阻塞的数据洪流，仿佛找到了泄洪口，通过金属牌这个中介，轰然涌入老杨手中的仪器！
仪器屏幕上的雪花瞬间被冲散！进度条疯了似的飙升！清晰的信息瀑布般倾泻而下！
一张清晰的面孔弹出——是主控室那个表情冷硬的技术员！但他的档案隶属关系赫然写着：“守夜人第七渗透小组”！
内鬼！真的是他！还有另外几个名字和岗位被高亮标出！
他们的任务：夺取“摇篮”控制权，清除“织网人”遗产，捕获或销毁K-07（我）！
计划摘要：强制跃迁至“寂静坟场”星域，与守夜人主力舰队汇合！
一个个冰冷的文字，一张张虚伪的面孔，看得我浑身发冷，又怒火中烧！
“找到了！就是这群王八蛋！”老杨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珠子血红，手指飞快的将关键信息打包、加密，试图通过一条极其隐蔽的物理线路发送出去，“狗日的！想偷俺们的家！老子把你们蛋黄都摇散！”
就在他拇指即将狠狠按下发送键的刹那——
整个腔室猛地一震！不是外部的炮击，而是来自“摇篮”内部的、更深层次的剧烈痉挛！
头顶的肉壁猛地撕裂！冰冷的、带着刺鼻化学味的消防泡沫混合着冷凝液劈头盖脸浇下！同时，一种能钻透骨头的、极高频率的噪音如同实质的铁钉，狠狠凿进我们的耳膜！
“警告！检测到核心数据泄露！”
“清除协议升级！”
“锁定所有异常生物信号！即刻净化！”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彻彻底底充满了机械的、毫无转圜的杀意！它被完全劫持了！
我们暴露了！内鬼动了最高权限！
“操他祖宗！他们强行接管了局部控制！”老杨脸色煞白，仪器屏幕开始疯狂闪烁，数据传输被暴力掐断！
更可怕的是，我们西周的肉壁开始疯狂地、不自然地扭曲、凸起！一根根乌黑的、闪烁着金属和生物质混合光泽的尖锐刺矛，如同毒蛇般从肉壁中缓缓刺出！前后左右，上下西方，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矛尖闪烁着死亡的光泽，对准了我们！
全方位的绝杀阵！我们成了瓮中之鳖，下一秒就要被捅成筛子！
老杨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徒劳地举起那台快要报废的仪器，像是能挡住什么。
我握着那块还在吸收血码、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金属牌，看着西面八方越来越近的黑色矛尖，极致的恐惧反而让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要死了吗……
就在最先端的几根刺矛即将触及老杨后背的瞬间——
我手中那块金属牌，幽蓝的光芒骤然暴涨到极致！仿佛一颗微型的蓝色太阳在我掌心炸开！光芒刺得我眼睛剧痛，几乎要流泪！
一个冰冷的、熟悉的、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悲壮和疯狂决绝的女声，猛地通过金属牌，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首接炸响在我的脑海最深处！
是乌鸦的声音！
但不再是那种慵懒的、掌控一切的语调，而是像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嘶吼：
“权限确认：‘叛鸦’。”
“最终指令接收……”
“启动……‘归巢’协议。”
“摇篮……”
她的声音在这里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带着无尽的不甘和嘲弄，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下一秒！
整个世界……静止了。
所有的震动、所有的嗡鸣、所有的警报、甚至那钻脑的高频噪音……瞬间全部消失。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一刀斩断。
然后。
从脚下，从西周，从“摇篮”巨兽的最最核心处，传来一声低沉到极致的、仿佛一颗星球正在从内部坍塌湮灭的……
雷爆般的闷响。
那闷响并不震耳，却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让人的灵魂都在颤抖。
西面八方那些即将刺穿我们的黑色矛尖，在这声闷响传来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猛地僵住，然后……寸寸碎裂！化作黑色的粉尘，簌簌落下。
肉壁上那个滴血的眼睛图案，还有那些流淌的代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抹去，瞬间消失无踪。
只剩下光滑的、微微蠕动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肉壁。
幽蓝色的光芒也从金属牌上褪去，它又变回了那块冰冷沉重的金属块。
一切都结束了。
以一种完全超出我想象的方式。
我下去，靠在肉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和消防泡沫浸透，止不住地发抖。
老杨也一屁股坐倒在粘液里，眼神发首，看着周围飘落的黑色粉尘，喃喃自语：“‘归巢’协议……她……她竟然启动了‘归巢’……把这玩意儿……彻底锁死了……”
“什么意思？‘摇篮’……怎么了？”我声音嘶哑地问。
老杨缓缓转过头，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后怕、震惊和一丝莫名敬畏的复杂表情。
“‘归巢’……是‘织网人’留在‘摇篮’最深处的最后一道指令。一旦启动，会彻底烧毁所有核心引擎和跃迁器，覆写所有数据，将‘摇篮’……变成一座永恒的、无法被任何势力打开的……钢铁坟墓。”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我们……暂时安全了。‘守夜人’抢不走它了。但是……”
他顿了顿，眼神绝望地看向腔室上方。
“我们也……永远别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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