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章 织网者的求救信号
“织网人……求救代码？”我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撑起身子，凑到老杨旁边。仪器屏幕上，一串极其复杂、不断自我加密又解构的符号正在顽固地闪烁着，背景噪音极大，像是从极深的地底或者被层层屏蔽的废墟里艰难透出的最后一丝气息。
这信号太古老了，编码方式甚至比我在培训资料里见过的任何“织网人”遗存都要晦涩，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严谨，却又透着一股绝望的重复感。
老杨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试图放大信号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错不了！这加密结构……我只在档案馆最深处的禁忌文献扫描件里见过一眼，是‘织网人’核心成员在遭遇‘大寂灭’级别灾难时才会启动的‘终末协议’里的求救代码！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理论上应该随着他们的母星一起湮灭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摇篮’这么深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仪器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惊疑不定的脸：“难道……‘摇篮’不只是艘船？它内部还封存着某个‘织网人’的……避难所？或者……实验室残骸？”
这个猜测让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乌鸦启动“归巢”协议，烧毁核心引擎和数据，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守夜人”，更深层的原因，是不是为了封锁这个藏在“摇篮”体内的、更恐怖的秘密？连她自己都可能无法完全掌控的秘密？
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U盘，它刚才那一下冰冷的震动绝非错觉。老枪和裁缝用命护着这东西，它不仅仅是个钥匙，它更像是个……信标？或者某种身份认证？
“信号源能定位吗？”我压低声音问，耳朵却竖起来，警惕地听着上方竖井出口的动静。那些怪物的撞击和刮擦声似乎减弱了，但没有完全消失，它们可能还在徘徊。
“干扰太强了！这鬼地方的金属结构和生物基质都在屏蔽信号！”老杨烦躁地拍打着仪器侧面，“只能确定大概方向……在那边！”他指着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粗大管道完全堵塞的次级通道，“但这路……妈的，像是几百年没人走过了！”
那条通道入口处的生物膜厚得如同凝固的沥青，上面还挂着某种灰白色的、菌丝般的絮状物，微微飘动。管道本身也锈蚀得厉害，很多地方可以看到被强行撕裂又重新愈合的疤痕，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破出来。
“没得选。”老刘喘匀了气，脸上还带着血污，眼神却异常坚定，“留在这里等死，或者过去看看‘织网人’给我们留了点什么‘遗产’。老子宁愿被遗产弄死，也不想被上面那些杂碎啃了！”
其他几个幸存的维修工也挣扎着站起来，虽然个个带伤，眼神惊恐，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在这种绝境里，任何一丝异常，哪怕可能是陷阱，也比坐以待毙强。
我们开始艰难地清理通道入口那些恶心的生物附着物。老杨用工具小心切割，我则试着用那块暂时沉寂的金属牌去接触，发现它虽然不再发光发热，但似乎依然能让这些生物组织产生微弱的排斥和萎缩，清理起来稍微容易了点。
这让我心里稍安，这牌子至少还有点用。
通道内部比想象的更难走，空间逼仄，只能弯腰匍匐前进。管道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冷的冷凝水，混合着铁锈和一种奇怪的、类似孢子的粉末，吸进鼻子里让人喉咙发痒，头晕目眩。空气越来越稀薄，带着一种陈腐的、像是古老墓穴的味道。
仪器上的求救信号时断时续，但始终指引着方向。
爬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感觉肺都要炸了的时候，最前面的老杨突然停住了。
“前面……没路了？”老刘在后面焦急地问。
“不……”老杨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是门……一扇该死的门！”
我奋力挤上前，透过老杨的肩膀向前看去。
通道的尽头，确实被一扇巨大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门堵死了。
这扇门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银灰色，材质非金非石，摸上去冰冷刺骨，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见的把手或锁孔，只在正中央刻着一个巨大的、线条简洁却充满玄奥感的几何符号——那正是老杨仪器上接收到的求救信号里不断重复的核心编码！
门的边缘与周围蠕动的肉壁和锈蚀管道形成了极其诡异的结合——不是焊接，也不是嵌入，更像是……这扇门本身就是从“摇篮”的金属骨架中“生长”出来的，或者，“摇篮”的生物组织是后来包裹上来的，试图吞噬却未能完全吞噬掉它。
“织网人的造物……绝对没错！”老杨激动得声音发颤，用手抚摸着那冰冷的门扉，仪器屏幕上接收到的信号强度猛地飙升了一截！“求救信号就是从门后面传来的！”
“怎么打开？”我看着那光滑无比、连条缝都找不到的门面，心里沉了下去。这玩意儿看起来比“摇篮”的主保险库门还难搞。
老杨尝试着用仪器扫描，用工具撬动边缘，甚至试着输入几种他知道的古老通用密码，大门都毫无反应，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亘古存在的墓碑。
“妈的！难道白跑一趟？”一个维修工绝望地捶了一下旁边的管道。
我不死心，再次掏出了那枚U盘和金属牌。U盘依旧冰冷，金属牌也沉默。我试着将金属牌按向大门中央那个几何符号。
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绝望淹没时，我口袋里，那枚一首没什么存在感、属于我K-07身份的普通身份铭牌，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接口（通常用于连接基地内部网络更新信息），突然闪烁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绿光。
与此同时，那扇光滑的大门中央，那个几何符号的核心点，突然亮起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完全同频的绿色光点！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尘封了万年的机括终于被触发的“咔哒”声，从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以那个绿色光点为中心，无数纤细的、发光的绿色线条如同活过来的藤蔓，迅速在门面上蔓延、勾勒，瞬间布满了整个几何符号，让它变得立体而生动！
老杨的仪器猛地发出刺耳的提示音：“信号源匹配！身份验证通过！底层协议唤醒！这……这怎么可能？！K-07，你的身份牌……”
我也彻底懵了。我的身份牌？这玩意儿不是联盟统一配发的制式垃圾吗？怎么可能通过“织网人”最高级别的身份验证？！
没等我们想明白，那扇沉重无比、看似不可撼动的大门，没有任何声响地，从中缝向两边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一片深邃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
一股冰冷的、带着奇特臭氧和金属味的空气涌出，吹拂在我们脸上。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不是一个房间，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独立舱室。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是那种暗沉银灰色的未知材质，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接缝。舱室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正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复杂星图模型，那些光点如同拥有生命般明灭闪烁。
而在舱室角落，静静地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椁？
不，不是棺椁。那是一个同样材质的长方体容器，透明得像是最纯净的水晶，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微微发光的液体。
液体中，悬浮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样式古老、简洁至极的银灰色制服的人类女性。她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得像是在沉睡，黑色的长发在液体中微微飘散。她的身体连接着许多细小的、半透明的导管，接入容器底部。
她的容貌……我瞳孔猛地一缩！竟然和给我金属牌的乌鸦，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年轻，更……冰冷，没有丝毫乌鸦那种慵懒疯癫的气质。
这就是求救信号的源头？一个被保存在“摇篮”最深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织网人”？
老杨张大嘴巴，半天才发出声音：“低温休眠舱？不对……这能量读数……是某种更高级的……生命停滞场？她……她还活着吗？”
就在我们被这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时，那悬浮的星图模型突然加速旋转，所有光点猛地亮起，投射出一道模糊的、有些闪烁不定的人形光影。
光影逐渐凝聚，呈现出另一个女性的形象，同样穿着银灰制服，面容与容器中的女子极其相似，但更显成熟威严，眼神锐利如刀，却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数据化的非人感。
她开口了，声音首接回荡在舱室里，清晰，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起伏，说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织网人”通用语，但奇异地，我们都能理解其含义：
“身份确认：K系列潜行者。”
“检测到‘归巢’协议己启动。外部环境威胁等级：最高。”
“终极避难所‘方舟’唤醒程序中断。能量水平低于维持阈值。”
“根据‘终末协议’第7条，授权访问 Level 0 数据库，接收文明火种碎片。”
她的目光（如果光影有目光的话）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继承者，你们来得太晚了。”
“但，‘织网’尚未完全断裂。”
“选择吧：携带火种逃离坟墓，或留下，与旧时代的幽灵一同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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