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斋的窗棂外，春日的阳光正暖，透过雕花格子洒在青砖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小燕子正坐在桌边，手里着那柄萧陵羡送她的蒙古马鞭——深棕色的鞭身是用上好的牛皮鞣制而成，握在手里带着温润的质感，鞭梢缀着一小撮红缨，轻轻晃动时，像极了草原上迎风摇曳的狼毒花。
“这鞭子看着就结实，要是骑上大马挥起来，肯定特别威风！”小燕子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将马鞭举起来，对着空气轻轻挥了一下，想象着自己在草原上奔驰的模样，眼睛里亮得像盛了星光。
紫薇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却没怎么动，只是看着小燕子的笑脸，眼底藏着一丝担忧：“你真的想好了？萧王爷虽然坦诚，但蒙古的生活和京城不一样，你从小在宫里野惯了，可到了那边，终究是王府妃嫔，规矩上……”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小燕子不等紫薇说完，就把马鞭往桌上一放，腮帮子鼓了起来，“紫薇，你忘了咱们当初怎么跟皇上说的？要活出自己的样子！萧陵羡说了，蒙古没有这么多弯弯绕，我想骑马就骑马，想唱歌就唱歌，他还说，以后王府里只有我一个女主人，谁也管不着我！”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五阿哥驾到——”
小燕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把桌上的马鞭往身后藏了藏，心里莫名有些发慌。紫薇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针线，起身准备迎接。
永琪一进门，就带着一股寒气，春日的暖阳似乎都被他挡在了门外。他目光扫过屋子，最后落在小燕子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小燕子，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出来。”
小燕子没动，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紫薇也不是外人。”
“我要说的是咱们俩的事，旁人在不方便。”永琪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强迫，见小燕子依旧坐着不动，他干脆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
“你别碰我！”小燕子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永琪，你到底想干什么？之前在御花园，你为了自保，眼睁睁看着令妃的人冤枉我，现在又来管我的事，你凭什么？”
永琪被她问得一噎，脸上闪过几分愧色，随即又被焦虑取代：“我那时候是没办法！令妃在皇上面前说了那些话，我若是替你辩解，只会引火烧身，不仅帮不了你，还会连累额娘！小燕子，我是为了咱们以后着想啊！”
“为了咱们以后？”小燕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眶却慢慢红了，“永琪，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我被人诬陷的时候，你在哪？我被太后罚抄一百遍《女诫》的时候，你在哪？现在萧陵羡愿意真心对我，愿意带我离开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皇宫，你又跑来说这些，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
“我是为了你好！”永琪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语气里带着急切的辩解，“蒙古是什么地方？那是偏远的草原，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夏天又有漫天的蚊虫，萧陵羡现在喜欢你，不过是一时新鲜！他是蒙古的小王爷，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等他新鲜感过了，你在草原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你怎么办？”
小燕子怔怔地看着永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一首以为，永琪就算不够勇敢，至少是懂她的，懂她不喜欢宫廷的束缚，懂她向往自由的生活。可现在看来，他不仅不懂，还把她的追求当成了“一时新鲜”，把萧陵羡的真心当成了“逢场作戏”。
“永琪，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也没有真正相信过别人。”小燕子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你觉得草原苦，可我觉得宫里更苦；你觉得萧陵羡是一时新鲜，可他比你勇敢，比你坦诚，他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要娶我，敢承诺此生只我一人，你呢？你除了会说‘为了我好’，还敢做什么？”
永琪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小燕子眼底的失望，心里涌起一股恐慌，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小燕子就真的要离开他了。他猛地想起什么，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落在小燕子身后的桌角——那里隐约露出一截马鞭的红缨。
“是因为他送你的东西，对不对？”永琪的语气变得有些偏执，他快步走到桌边，伸手就要去翻小燕子身后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是被这些新奇玩意儿迷了眼！蒙古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我送你的玉佩，比他这破鞭子值钱十倍百倍，你为什么不要？”
“你住手！”小燕子急忙伸手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永琪一把将那柄蒙古马鞭从桌后抽了出来，看也不看，就往门外走。
“永琪，你把鞭子还给我！”小燕子急了，追着他往外跑，“那是萧陵羡送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走？”
“凭我是五阿哥！凭我比他更了解你！”永琪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地往淑芳斋外走，“这破鞭子只会让你胡思乱想，我把它扔了，你就不会再想着去蒙古了！”
小燕子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看着他手里那柄承载着萧陵羡心意的马鞭，心里最后一点对永琪的念想，彻底碎了。春日的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却吹不散她心里的寒意。她停下脚步，站在淑芳斋的门槛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永琪，你不用扔它。从今天起，我和你，彻底断了。”
永琪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燕子：“你说什么？小燕子，你再说一遍！”
小燕子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的犹豫和不舍己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清明：“我说，我和你彻底断了。以前我总觉得，你只是不够勇敢，只要我等，你总会为我站出来。可现在我明白了，你从来都不是不够勇敢，你只是不够爱我，你最爱的，从来都是你自己，是你的身份，你的前程。”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萧陵羡说，爱一个人，就要敢为她放弃，敢为她承担。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我想要的，是一个敢和我一起面对风雨，敢陪我追求自由的人，不是一个只会在背后算计，只会说‘为了我好’的人。永琪，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各走各的路吧。”
永琪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柄马鞭，却觉得那鞭子重得像有千斤。他看着小燕子决绝的眼神，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疼得厉害。他想上前解释，想挽回，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小燕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软肋，他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紫薇走到小燕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满是心疼和支持。小燕子转过头，对着紫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永琪看着眼前的一幕，知道自己再也留不住小燕子了。他手里的马鞭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让他无所适从。他默默地转过身，一步步往前走，背影落寞得像被春日遗弃的残雪。
淑芳斋里，小燕子重新坐回桌边，阳光依旧温暖，洒在她的身上。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心里虽然还有些酸涩，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围着永琪打转的小燕子，她要为自己活一次，要去追寻那个能让她真正自由、真正快乐的未来。
而那柄被永琪带走的蒙古马鞭，此刻正被他藏在自己的书房深处——他终究还是没舍得扔，就像他终究还是没舍得放下那段早己变质的情谊。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有些人，一旦断了，就再也无法重圆了。春日的暖阳照进书房，落在那柄马鞭上，却照不进永琪心里的悔意，也照不回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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