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像瘦骨嶙峋的手,抓着灰扑扑的天空。晚晚把冻红的手往羽绒服口袋里又塞了塞,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层薄霜——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给她的暖宝宝己经凉透了,贴在腰后像块浸了冷水的毛巾。
她刚走过老邮筒,就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碾过碎雪的声音。那声音太稳,太亮,像手术刀划开冬天的冻土层。晚晚回头,看见穿驼色羊绒大衣的女人站在两步外,珍珠项链在领口泛着柔润的光,LV包的金属扣反射着远处商店的霓虹灯,晃得她眼睛发疼。
"林晚晚?"女人开口,声音像泡在温水中的丝绸,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疏离。她掏出真丝手帕擦了擦邮筒顶端的雪,才轻描淡写地坐下——仿佛那截掉漆的铁皮不是邮筒,是巴黎酒店的鎏金扶手。
晚晚的手指本能地绞住围巾角。那是牧野去年圣诞节送她的,米白色的毛线,他说"你围这个像雪地上的小太阳"。此刻毛线被她绞得卷了边,指甲盖泛着青白。"阿姨...您找我?"
沈母抬了抬下巴,目光从晚晚磨得起球的羽绒服袖口扫到她沾着墨水的帆布鞋,嘴角弯出个极淡的弧度:"我是沈牧野的妈妈。"
巷口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平时晚晚总会绕路去买一袋,剥开来的热气能暖半节课的手。可今天那甜香像浸了醋,刺得她鼻尖发酸。晚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知道...牧野提过您。"
"哦?"沈母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是牧野的保送申请表——红色的印章盖在"清华大学"那栏,墨色还新鲜。"他没提过这个?"她用指尖点了点表格上的"候选人"三个字,"年级前三才有资格,他是年级第一。"
晚晚的喉咙发紧。上周牧野还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跟她笑:"等我保送了,带你去北京看雪。故宫的雪比我们这儿美,红墙白瓦,像糖霜蛋糕。"她当时咬着笔帽点头,没敢说自己的数学模拟考只考了72分——那是牧野给她补了三个月的结果。
"阿姨...我不会影响他的。"晚晚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被风刮走的纸片,"我每天只在晚自习跟他一起复习,他帮我讲题,我...我没让他浪费时间。"
沈母笑了。那笑声像水晶杯相碰,清凌凌的,却没有温度:"影响不是'浪费时间'这么简单。"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抽出几张照片——是晚晚和牧野在巷口买奶茶的样子,牧野举着奶茶杯碰她的杯子,她笑出了小虎牙;是他们在操场散步,牧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她脖子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棵并肩的小树苗。"这些照片是上周拍的。"沈母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日期,"牧野的班主任找过我,说他最近上课总走神,上次的英语竞赛模拟考,他比平时低了15分。"
晚晚的耳朵发烫。她想起上周三的晚自习,牧野握着她的手教她画函数图像,他的指尖比她的还凉,却执意要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你的手怎么跟雪一样?是不是没穿秋裤?"她当时只顾着看他睫毛上的碎发,没注意到窗外的班主任正站在走廊里。
"阿姨...我...我没让他走神。"晚晚的眼泪涌上来,她赶紧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是我太笨了,题总做不对,他...他只是想帮我。"
"帮你?"沈母的语气突然冷下来,像冬天的自来水浇在手上,"他该帮的是自己。"她往前倾了倾身子,珍珠项链垂下来,擦过晚晚的手背——凉得像块冰。"你知道清华的保送名额有多难拿吗?全省只有三个。牧野的爸爸是市医院的院长,我是中学的教导主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初恋,旧时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们花了十年才把他推到这个位置。"她的目光像两把小刀子,扎在晚晚的额头上,"而你呢?"
晚晚的手指抠进掌心。她想起自己的妈妈在超市当收银员,爸爸开出租车,每天早出晚归,座位上总沾着烟味。她的房间在阁楼,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牧野第一次去的时候,摸着墙皮上的霉斑说:"等我以后赚了钱,给你买带落地窗的房子。"她当时笑着打他,没敢说自己连高中都不一定能考上——她的分数刚好够上本地的专科。
"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沈母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慢慢扎进晚晚的心脏,"他的未来是北京的实验室,是华尔街的写字楼,是穿着西装站在颁奖台上。而你...?"她扫了眼晚晚脚下沾着泥的帆布鞋,"你的未来是超市的收银台,是菜市场的讨价还价,是每天挤公交车送孩子上学。"
晚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掉,却越擦越多,洇湿了围巾的边角。"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她的声音哽咽,"可我没想要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跟他一起走一段路。"
"走一段路?"沈母的眉峰挑起来,"你知道'一段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是去北京的,"下周末他要去清华参加面试。如果他因为你分心,没通过面试...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晚晚的肩膀发抖。她想起牧野昨天晚上给她发的短信:"晚晚,等我从北京回来,我们去看《满城尽带黄金甲》好不好?你说过想看周润发的古装戏。"她当时抱着手机笑了半夜,把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没敢说自己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才够买两张电影票。
"阿姨...我会离开他的。"晚晚咬着嘴唇,把眼泪咽回去,"我不会再找他,不会再跟他说话,不会...不会让他想起我。"
沈母站起来,拍了拍大衣上的碎雪。她的高跟鞋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最好是这样。"她走到晚晚身边,停下脚步,轻声说:"晚晚,不是阿姨狠心。"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一点,像化了一点的雪水,"你还小,不懂'拖累'两个字有多重。等你长大就会明白,有些人的相遇,本身就是错误。"
晚晚蹲在邮筒旁边,看着沈母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风淹没。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哭了很久。雪落在她的发梢,融化成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凉得刺骨。巷子里的糖炒栗子香还在飘,可她觉得那味道像苦胆,难吃得让人想吐。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晚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牧野的头像还亮着,是只歪着脑袋的小猫咪,是她去年给他换的。她输入"牧野,我们分手吧",又删掉;输入"我不想耽误你",又删掉;最后输入"今天有点累,先睡了",发送出去。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眼泪滴在屏幕上,模糊了"发送成功"的字样。晚晚把手机塞进口袋,站起来。她的腿麻了,踉跄了一下,扶住邮筒。邮筒上还留着沈母手帕的香味,是 el No.5 的味道,她在百货公司的柜台闻过,要三千多块一瓶——那是她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风卷着碎雪吹过来,晚晚裹紧羽绒服,往家的方向走。巷子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单的小树苗。她想起牧野说过,等他们老了,要在巷口种棵梧桐树,夏天遮凉,冬天看雪。可现在,那棵老梧桐树还在,他们的影子却再也不会叠在一起了。
晚晚走过那家奶茶店。橱窗里的奶茶杯还摆着,像他们上次碰过的那样。她站在橱窗前看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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