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二月裹着湿冷的雾，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贴在人皮肤上发闷。晚晚把浅粉色围巾往上拽了拽，遮住嘴角，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还带着上周哭肿的淡粉，是因为数学卷子考砸了，牧野陪她在操场跑道上走了三圈，最后蹲下来用指尖刮她的手背，说“哭起来像只挂着泪的兔子”。现在那点淡粉被围巾挡住，只剩睫毛上沾着的细水珠，在巷口的路灯下闪了一下，又迅速隐进黑暗里。
她攥着自行车把的手有些发僵，指节泛着青白。巷口的梧桐树掉光了叶子，枝桠像张网，罩着路口那道熟悉的身影——牧野穿着藏青色的羽绒服，领口露出半截灰色毛衣，是上次她陪他买的，他说“这个颜色耐脏”。此刻他正踮着脚往巷子里看，手里攥着个星巴克的纸杯，杯身印着圣诞款的驯鹿，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晚晚的呼吸顿住了。她盯着牧野的后颈——那里有个淡褐色的小痣，是上次一起爬山时她发现的，当时她笑着说“你脖子上有颗痣，像颗小芝麻”，牧野挠着脖子笑，说“那你要不要咬一口？”。现在那个小痣藏在衣领里，只露出一点尖，却像根细针，扎得她眼角发疼。
身后传来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甜香裹着热气飘过来。晚晚记得上周他们刚在这个摊子买过栗子，牧野剥栗子时手指被烫到，吸着气把剥好的栗子塞进她手里，说“吹吹再吃，烫嘴”。现在她盯着摊子前冒起的白烟，突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那条路是绕去她家的远路，要经过三个路口，还要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平时她根本不会走。
她的自行车轮碾过地上的梧桐叶，干枯的叶子发出脆响。晚晚把围巾裹得更紧，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眼睛。她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牧野的目光——他应该是看到她了，因为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他喊她的名字：“晚晚！”
那声音带着点惊喜，像春日里破冰的溪流。晚晚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天在教室，牧野把她落在抽屉里的笔记本递过来，手指碰到她的手背，她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尖，同桌小棠凑过来笑：“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她当时慌慌张张地把笔记本塞进书包，说“没有的事”，可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牧野的笑，还有他掌心的温度。
“晚晚！”牧野的声音更近了，带着点急切。晚晚咬了咬下唇，突然加快速度。她的自行车链条发出“吱呀”的响声，是上次牧野帮她修的时候没调好，他说“等周末我再帮你弄”，可现在链条的声音像个破锣，吵得她耳朵发疼。
她听见牧野追了两步，然后脚步声停住了。风里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晚晚，你怎么了？”晚晚的喉咙发紧，她不敢回答，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骑着车拐进那条堆满杂物的小巷，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只有墙根的青苔泛着暗绿的光。她扶着车把的手在抖，差点撞翻堆在墙角的纸箱。
巷口的风灌进来，吹得她围巾飘起来。晚晚停下 bike，蹲在墙角，把脸埋在膝盖里。她想起上周三在图书馆，牧野帮她讲解几何题，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呼吸喷在她发顶，她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连题目都没听清。后来他笑着揉她的头发，说“你怎么这么笨”，她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有星星，比窗外的月亮还亮。
而现在，那些星星好像熄灭了。晚晚摸着书包里的笔记本——那是牧野昨天送她的，封皮是她最爱的Hello Kitty，里面夹着张便签，写着“明天一起去吃奶茶好不好？”。她把便签抽出来，指尖抚过他的字迹——他的字像他的人，棱角分明，却带着点温柔。风从巷口吹进来，把便签吹走，晚晚扑过去捡，手指刚碰到纸边，便签又被吹得更远，飘进巷口的灌木丛里。
她蹲在灌木丛边，看着便签卡在两根枝桠之间。阳光透过枝叶漏下来，照在便签上，“奶茶”两个字泛着浅金的光。晚晚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便签上，晕开了墨痕。她想起上次一起喝奶茶，牧野把自己的珍珠分给她，说“你喜欢喝珍珠，我多给你留了点”，她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胖死我？”，他说“胖点好，抱起来软乎乎的”。
巷口传来脚步声，晚晚吓得赶紧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可等了半天，只有个穿校服的小女孩跑过去，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根糖葫芦。晚晚松了口气，却又突然难过——如果是牧野，他会蹲下来帮她捡便签，会用袖子帮她擦眼泪，会说“别哭了，我带你去买奶茶”。
她骑着车继续走，路过一家音像店，橱窗里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晚晚记得去年圣诞节，他们一起在这家店买CD，牧野说“周杰伦的歌好听”，她笑着说“我更喜欢孙燕姿”，然后他买了两张CD，一张给她，说“交换着听”。现在《七里香》的旋律飘出来，“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晚晚的鼻子一酸，赶紧骑远了。
另一边，牧野站在巷口，看着晚晚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手里的热可可己经凉了，喝一口，苦得发涩。他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问“要不要给晚晚带点饼干？她上次说喜欢吃我做的曲奇”，他装了满满一袋，现在饼干还在他的羽绒服口袋里，压得有点碎了。
他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下。晚晚的自行车尾灯在转角闪了一下，便不见了。牧野的手垂下来，纸杯“啪”地掉在地上，可可洒在他的球鞋上，黏糊糊的。他蹲下来，手指抠着水泥地的裂缝——那里有只小蚂蚁，正拖着块面包屑往洞里爬。他想起上次和晚晚一起观察蚂蚁，晚晚说“蚂蚁好厉害，能搬比自己大的东西”，他说“那我也要做能保护你的蚂蚁”。
风越吹越冷，牧野的耳朵冻得发红。他摸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输入“晚晚，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哪里做错了？”，又删掉，改成“今天的可可凉了，明天我给你买热的”，再删掉，最后只发了个“晚安”。他盯着手机屏幕，首到屏幕变黑，也没等到回复。
晚上，晚晚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牧野的“晚安”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没有表情，却像块石头，压得她胸口发闷。她摸出抽屉里的CD——周杰伦的《七里香》，放进CD机。旋律响起来，她想起牧野的声音，想起他的笑，想起他手心的温度。窗外的月亮升起来，照在她的笔记本上，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她把笔记本合上，趴在书桌上。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晚晚，喝牛奶了。”她应了一声，却没动。眼泪掉在笔记本上，晕开了那行小字。晚晚想起今天绕远路时，路过的那棵老槐树——去年春天，她和牧野在树下捡槐花，牧野把槐花插在她的头发上，说“像个小丫头”。现在槐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却还挂着去年的槐花落下来的干花，风一吹，飘得满院子都是。
而牧野此刻正坐在阳台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晚晚上次落在他那里的橡皮——草莓形状的，带着橘子味的护手霜的香气。他把橡皮放在鼻尖闻了闻，想起晚晚擦橡皮时的样子：她总是皱着眉头，用力擦，擦得纸上起毛，然后笑着说“又擦破了”。现在他把橡皮放进抽屉，锁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窗外的星星很亮，他想起晚晚说“星星是离我们最远的人”，现在他看着星星，觉得晚晚比星星还远。
夜越来越深，晚晚的CD机还在放着《七里香》。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今天牧野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有困惑，有受伤，有一点点的委屈。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她躲着他，却不知道他有多难过。可她更怕，如果不躲着他，她会越来越喜欢他，会忍不住告诉他，会失去他。
凌晨三点，晚晚终于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牧野一起在操场跑步，牧野跑在前面，回头喊她：“晚晚，快一点！”她笑着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牧野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颗星星，挂在天上。晚晚哭着喊：“牧野，不要走！”然后醒过来，枕头湿了一大片。
窗外的风还在吹，吹得窗户“吱呀”作响。晚晚摸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输入“牧野，对不起”，又删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知道，有些话，还没说出口，就己经结束了；有些人，还没靠近，就己经疏远了。
第二天早上，晚晚背着书包出门。她站在巷口，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初恋，旧时光 看着昨天牧野站过的地方——那里还有个淡淡的湿痕，是可可洒在地上的痕迹。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她想起牧野的笑，想起他的温度，想起他的一切。她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湿痕上，晕开了更大的圈。
而牧野此刻正站在学校的门口，手里拿着热可可——还是昨天的那个杯子，还是圣诞款的驯鹿。他盯着巷口的方向，等着晚晚的身影出现。可首到上课铃响，晚晚也没来。牧野的手攥着杯子，指节泛白。他想起昨天晚晚的背影，想起她绕远路的样子，想起她的围巾裹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兽。
上课的时候，牧野盯着晚晚的座位——空着。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站起来，却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同桌碰了碰他的胳膊，说“老师问你函数的定义域”，他才慌慌张张地回答，声音里带着点哑。老师看了他一眼，说“坐下吧，注意听讲”。
晚晚迟到了。她站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牧野抬头看她，她的眼睛肿着，围巾还是昨天的浅粉色，却裹得更紧了。晚晚的目光扫过牧野的座位，又迅速移开。老师让她进去，她低着头走到座位上，坐下时，书包碰到了牧野的课桌——那里有本数学练习册，是给她带的，封皮上写着“晚晚，这题我帮你解了”。
牧野盯着晚晚的后脑勺。她的头发扎成马尾，发梢有点乱，是昨天绕远路时被风吹的。他想起上次帮她梳头发，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头发被风吹得乱飞，他说“我帮你梳一下”，然后用手把她的头发理顺，指尖碰到她的耳尖，她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下课铃响了，晚晚赶紧收拾书包。牧野站起来，想走过去，却看见小棠凑过来，问晚晚“今天要不要一起去买奶茶？”。晚晚笑着点头，背着书包走了。牧野的脚步顿住，看着她的背影——她的围巾还是浅粉色的，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露出半张脸。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饼干，己经碎了，撒在口袋里，像他的心情。
下午放学，牧野又去了巷口等晚晚。可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他看着巷子里的路灯亮起来，看着卖糖炒栗子的摊子收摊，看着行人越来越少。最后他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晚晚绕远路的那条街，看见她的自行车停在巷口——浅粉色的车架，是上次他陪她买的，她说是“少女心”。
牧野停下车，摸了摸自行车的把套——还是他给她缠的绒线，浅紫色的，他说“这个颜色和你的围巾配”。他想起晚晚骑这辆车时的样子：她总是骑得很慢，说“我怕摔”，他在后面扶着，说“有我在，不会摔”。现在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巷口，没有了她的温度。
他骑上车，往家走。路过那家音像店，橱窗里的《七里香》还在放着。牧野停下车，进去买了张孙燕姿的CD——是晚晚喜欢的。他把CD放进书包，想起晚晚的笑，想起她的眼泪，想起她绕远路的背影。风里飘来槐花落的味道，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月亮升起来了，很圆，却很凉。
晚上，晚晚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她摸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输入“牧野，明天一起去吃奶茶好不好？”，又删掉。她想起今天在学校，牧野看着她的眼神——像只受伤的小狗，让她心疼。可她还是不敢发送，怕自己会忍不住，怕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而牧野此刻正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孙燕姿的CD。他把CD放进CD机，旋律响起来：“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他的眼泪掉下来，落在CD盒上，晕开了孙燕姿的照片。他想起晚晚的声音，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一切。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晚晚的CD机还在放着《七里香》，牧野的CD机放着孙燕姿的《我怀念的》。两个少年，在同一个城市的不同角落，听着不同的歌，想着同一个人。他们的初恋，像春天的花，还没开，就己经谢了；像夏天的风，还没吹，就己经散了；像秋天的叶，还没黄，就己经落了；像冬天的雪，还没下，就己经化了。
第二天早上，晚晚背着书包出门。她站在巷口，看着昨天牧野站过的地方。风里飘来奶茶的香气——是巷口的奶茶店，她和牧野常去的那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是妈妈给她买早餐的，现在她想用来买杯奶茶，给牧野。
她往奶茶店走，推开门，暖香扑面而来。老板笑着说“晚晚，还是珍珠奶茶？”，她点头。等奶茶的时候，她想起牧野的样子：他喜欢喝原味奶茶，不加糖，说“苦点好”。她让老板做了杯原味的，加了点糖——她知道牧野怕苦。
她拿着奶茶，往巷口走。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她想起牧野的笑，想起他的温度，想起他的一切。她走到巷口，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牧野穿着藏青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张孙燕姿的CD，正往巷子里看。
晚晚的呼吸顿住了。她盯着牧野的后颈，盯着他手里的CD，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惊喜，有疑惑，有一点点的期待。她走过去，轻轻喊：“牧野。”
牧野回头，看见她，眼睛亮起来。他举起手里的CD，说：“我买了孙燕姿的CD，给你。”
晚晚笑了，把奶茶递给他：“给你的，原味的，加了点糖。”
牧野接过奶茶，摸了摸杯壁——热的。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加一点糖？”
晚晚的脸红了，说：“上次你说原味的太苦。”
牧野的笑僵了一下，然后又展开。他喝了口奶茶，说：“很好喝。”
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飘来奶茶的甜香，飘来孙燕姿的歌声。晚晚看着牧野的眼睛，那里有星星，比以前更亮。她想起昨天绕远路时的委屈，想起昨天的眼泪，想起昨天的梦。她突然觉得，有些话，不用藏在心里；有些人，不用躲着；有些事，不用害怕。
她伸手，握住牧野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很温暖。晚晚说：“牧野，我昨天绕远路，是因为……我怕。”
牧野看着她，问：“怕什么？”
晚晚的脸更红了，声音像蚊子叫：“怕我喜欢你，怕你知道，怕失去你。”
牧野的笑凝固了，然后他伸手，把晚晚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说：“傻丫头，我也喜欢你啊。”
晚晚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像星星。她看着牧野，说：“真的？”
牧野点头，说：“真的。上次帮你捂手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上次帮你剥栗子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上次和你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晚晚的眼泪掉下来，却笑着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牧野帮她擦眼泪，说：“我怕你不喜欢我。”
风里飘来槐花落的味道，飘来奶茶的甜香，飘来孙燕姿的歌声。晚晚靠在牧野的肩膀上，听着他的心跳——像春天的雷，像夏天的风，像秋天的雨，像冬天的雪，像所有美好的事物。她想起昨天绕远路时的委屈，想起昨天的眼泪，想起昨天的梦。现在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远处传来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牧野说：“我们去买栗子吧。”
晚晚点头，握着他的手，往摊子走。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桠漏下来，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撒了一层金粉。晚晚的围巾是浅粉色的，牧野的毛衣是灰色的，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像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叶，冬天的雪，像所有美好的初恋。
风里飘来孙燕姿的歌声：“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晚晚笑着说：“我不怀念，因为我们现在在一起。”
牧野笑着点头，把剥好的栗子塞进她手里，说：“吹吹再吃，烫嘴。”
晚晚咬了一口栗子，甜香在嘴里散开。她看着牧野的眼睛，那里有星星，有她，有所有的美好。她知道，有些话，说了就不会后悔；有些人，牵了手就不会放开；有些事，经历了就会永远记得。
这就是他们的初恋，旧时光里最美好的故事。像春天的槐花，像夏天的风，像秋天的栗子，像冬天的奶茶，像所有值得怀念的东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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