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绳勒得手腕发疼，陆知珩被两名燕军士兵架着穿过营地。
暮色里，帐篷连成片，甲胄碰撞声、士兵操练声混在一起，透着镇北军的铁血气。
风卷着草药味飘过来，他下意识绷紧神经 —— 这味道，或许和即将见到的那位叶将军有关。
“将军帐到了。”
士兵停下脚步，掀开厚重的布帘，一股更浓的草药香扑面而来。
陆知珩抬眼望去，军帐中央的案前，坐着个穿银甲的女子。
甲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左手按在铺开的军情奏报上，右手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方，显然正被打断思路。
最显眼的是她的左肩 —— 甲胄肩甲微微下垂，勾勒出不自然的弧度，像是承受不住重量。
“带上来。”
女子头也没抬，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推着陆知珩上前，他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时，正好对上女子抬起来的目光。
那是双极亮的眼，瞳仁像淬了冰，扫过他脸时却极快地顿了一下 —— 不过弹指间，那丝异样就消失了，只剩冷硬：“亡国皇子，倒有副好皮囊。”
陆知珩垂着眼，不接话。
他知道，现在任何辩解或反抗，都只会招来更重的管控。
“吱呀” 一声，帐门被掀开，侍女端着个黑陶碗走进来，碗里盛着褐色汤药，冒着淡淡的热气，草药味更浓了。
叶知薇放下笔，起身走到陆知珩面前，突然抬手，拇指和食指扣住他的下巴，力道不算重，却刚好让他无法挣脱。
陆知珩的指尖在袖中悄悄蜷起 —— 他盯着叶知薇的拇指，那指节微微用力，弧度平稳，没有颤抖或加重的迹象。
这不是盛怒或杀意的姿态，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掌控。
“张嘴。”
叶知薇的声音冷了几分，另一只手端过药碗，“这是驯夫药，喝了能安分点，省得给我惹麻烦。”
温热的药汁贴着唇瓣灌进来，苦涩的味道瞬间漫开。
陆知珩被迫吞咽，喉结滚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碗底还剩一点药渣。
趁叶知薇松手的瞬间，他假装咳嗽，袖口不经意地蹭过碗沿，将那点褐色药渣扫进袖中 —— 那里藏着母亲留下的玉佩，药渣落在玉佩旁，被丝绸寝衣裹住，不留痕迹。
“罪臣…… 谢将军不杀之恩。”
他垂下头，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沙哑，连肩膀都微微垮着，一副彻底顺从的模样。
叶知薇盯着他看了几秒，目光扫过他沾着药渍的唇角，没说话，转身走向案前。
这时，帐门又被推开，一个穿副将服的女子走进来，肩背挺得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是之前在楚宫见过的赵岚。
“赵岚。”
叶知薇拿起案上的令牌扔过去，“把他带去偏帐，派两个人看着，别让他死了 —— 他还有用。”
“是。”
赵岚接住令牌，走到陆知珩身边，语气严肃，“跟我走。”
陆知珩跟着赵岚往外走，路过案边时，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地图 —— 那是张南楚地形图，上面用红墨标注着几处据点，其中西州和黑风谷的位置，画了圈又打了叉，像是在规划什么。
他把这两个地名记在心里，脚步没敢停。
帐外的风更凉了，赵岚走得极快，陆知珩被麻绳绑着，手腕磨得生疼，却没敢吭声。
偏帐就在主帐旁边，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桌，地上铺着干草，比楚宫的偏殿简陋太多。
“进去。”
赵岚推了他一把，转身对守在帐外的两名士兵道，“看好他，不准他出去，也不准任何人进来，按时送水和吃食。”
士兵应声 “是”，赵岚转身离开，帐门被从外面关上，落了锁。
陆知珩靠在木板床上，先摸了摸袖口 —— 药渣还在，玉佩也好好藏着。
他把药渣倒在掌心，借着从帐缝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看：褐色的药渣里，混着几丝淡黄色的纤维，还有点像甘草的碎末，闻着除了苦涩，还有淡淡的甜意。
“驯夫药……”
他指尖捻着药渣，若有所思，“要是真能驯人，味道不该这么温和，而且她刚才的力道，根本不像要下狠手。”
叶知薇左肩的弧度、平稳的拇指用力、药碗里的温和药味，还有那句 “别让他死了，还有用”，一个个细节在脑海里串联起来。
陆知珩心里有了个猜测 —— 这药或许不是什么驯夫药，更像是用来让他安分的安神药。
他把药渣重新包好，藏进枕下，又摸了摸袖口的玉佩。
指尖触到 “楚” 字的刻痕，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眼神沉了沉。
“叶知薇…… 赵岚…… 还有这镇北军。”
他低声自语，“现在我是阶下囚，但只要活着，总有机会查清你们的底细。”
帐外传来士兵走动的脚步声，陆知珩立刻躺下来，闭上眼睛，假装顺从地休息。
但他的脑子没停 —— 南楚地图上的标注、叶知薇的旧伤、温和的 “驯夫药”，这些都是他现在能抓住的线索。
想要活下去，想要复仇，想要改变这个女尊世界的规则，就得从这些细节里，找出破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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