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军营静得只剩下风扫过帐篷的簌簌声，偏帐里更是漆黑一片，只有一缕月光从帐缝钻进来，在地上投出细细的银线。
小禄子缩在床角，呼吸均匀，早就睡熟了，嘴角还沾着点白天没擦干净的粥渍。陆知珩却没睡意，他靠在冰冷的木板床沿，指尖无意识地着腰带内侧的碎瓷片 —— 白天侍疾时藏的这片瓷片，边缘被他反复磨过，己经没那么锋利，却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闭着眼，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这几天在军营的见闻：叶知薇肩上的旧伤、赵岚的严苛、奴籍男人们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张标注着西州和黑风谷的南楚地图。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拼凑，渐渐勾勒出一个危险却又充满机会的局。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人轻轻掀开一道缝，一股极淡的冷香钻了进来 —— 不是军营里常见的草药味，也不是士兵身上的汗味，而是一种带着点苦涩的药香，像极了某种毒草晒干后的味道。
陆知珩猛地睁开眼，身体瞬间绷紧，手悄悄摸向腰带里的碎瓷片。
一道黑影快得像阵风，从帐缝溜了进来，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那人穿着深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十殿下，别出声。” 黑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嗡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家阁主有请。”
陆知珩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他知道，此刻反抗或呼救都没用 —— 能在镇北军的营地悄无声息潜入，这人的身手绝对不简单。
黑影见他镇定，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密信，递了过来：“若殿下愿投我幽影阁，阁主不仅能保你性命，还能帮你联络南楚旧部，助你复楚。”
“幽影阁？” 陆知珩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们阁主是谁？”
黑影却不答，只把密信往他面前又递了递：“三日后子时，西营角门见。到时候，阁主自会给殿下答案。”
陆知珩盯着那封密信，指尖先触到了信纸 —— 纸质光滑，是上等的宣纸，在这军营里绝对少见。他接过密信，指尖不经意间蹭过黑影的袖口，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像是某种暗器的边缘。
黑影见他接了信，不再多留，转身就往帐缝退去，临走前又警告了一句：“殿下最好别声张，也别告诉叶将军 —— 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话音未落，黑影己经消失在帐外，帐帘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陆知珩捏着密信，走到小桌旁，从怀里摸出火石，“咔嗒” 一声打着，点燃了桌上的残烛。昏黄的烛光跳了跳，照亮了密信上的字迹。
信上的字是用极细的狼毫写的，只有短短一行：“三日后子时，西营角门见。” 落款处是两个墨色的小字 ——“幽影”。
信纸凑近鼻尖，那股淡淡的药香更明显了。陆知珩皱了皱眉，他在现代研究女尊史时，曾看到过关于 “幽影阁” 的记载 —— 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多以女性为主，擅长用毒和暗杀，背后的阁主据说叫许晚宁，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
“许晚宁……”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信纸上轻轻划过，“助我复楚？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心里清楚，幽影阁找他，绝不是为了帮他复楚，而是看中了他 “亡国皇子” 的身份 —— 或许是想利用他牵制叶知薇，或许是想借他的名义收拢南楚旧部，总之，这封信就是个诱饵，等着他上钩。
陆知珩拿着密信走到烛火旁，像是要把信烧掉。火焰舔舐着信纸边缘，很快烧出一个黑边。他却在这时猛地移开手，将信捏在手里 —— 刚才借着烛光，他己经把信上的内容和字迹都记在了心里，烧信不过是做给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看的。
等信纸烧得只剩下一小团灰烬，他把灰烬倒进桌角的痰盂里，又从水壶里倒了点清水，将灰烬搅散，首到水里只剩下淡淡的黑色，再也看不出原样。
“殿下…… 你在干嘛啊？”
小禄子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他看到桌上的烛火，还有陆知珩手里的水壶，一脸茫然。
陆知珩立刻放下水壶，转身走到床边，摸了摸小禄子的头，语气放得温和：“没什么，刚才做了个噩梦，醒了就想喝点水。你接着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小禄子打了个哈欠，没多想，又倒下去睡着了，很快又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陆知珩坐在床边，看着小禄子熟睡的脸，心里却翻江倒海。幽影阁的出现，让这盘局变得更复杂了 —— 一边是掌控他性命的叶知薇，一边是来意不明的许晚宁，他就像夹在两块石头中间的草，稍微不慎，就会被碾得粉碎。
他摸了摸怀里，那半块刻着 “楚” 字的玉佩还在，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许晚宁，幽影阁……” 他低声自语，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这诱饵，看着香甜，可背后藏着的钩子，说不定能把我拖进地狱里。想让我当棋子？没那么容易。”
烛火渐渐燃尽，帐内又陷入黑暗。陆知珩靠在床沿，一夜没睡。他在心里反复推演着三日后的见面 —— 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如何在叶知薇和许晚宁之间，找到一条能活下去的缝隙。
天快亮时，他终于有了主意。既然两边都想利用他，那他不如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假装上钩 —— 只是这钩，得按他的节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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