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味道。”
当萧玦用他那特有的、清冷而又笃定的声音，说出这五个字时，云清妍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抬起衣袖，轻轻嗅了嗅。
除了衣物上沾染的淡淡酒香与菊花清气，她闻不到任何异样。
但她知道，萧玦没有说谎。
这个常年征战沙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男人，对死亡的气息，有着远超常人的、野兽般的敏锐首觉。
萧景琰的“归墟之力”，其本质，就是一种极致的、掠夺生机的死亡之力。
虽然他己经刻意收敛，但那短暂爆发所残留下的气息，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沾染在了自己的身上，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宴会厅内，依旧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但两人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与世隔绝的真空地带。
空气，都变得有些凝滞。
云清妍缓缓抬起眼帘，迎上了萧玦那双探究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
她没有狡辩，也没有惊慌。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红唇，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王爷的鼻子，倒是比猎犬，还要灵敏。”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却成功地，让萧玦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到底见了谁？”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张与关切。
“一个……很有趣的‘故人’。”云清妍的回答，依旧是那般模棱两可，滴水不漏。
她伸出手，很自然地，从旁边侍女的托盘中，取过一杯温热的果酒，递到了萧玦的面前。
“王爷，宴会尚未结束。有些话，我们，还是回家再说，比较好。”
她的动作，优雅而又从容。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胸有成竹的光芒。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接过了那杯果酒，仰头，一饮而尽。
……
宴会，在午夜时分，才终于散场。
宾客们带着几分醉意，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
作为主人的三皇子萧景琰，不知何时，己经重新回到了宴会厅。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仿佛之前后花园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亲自，将萧玦与云清妍，送到了别院门口。
“七弟，七弟妹，今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他的笑容，无懈可击。
“三哥客气了。”萧玦微微颔首，神色冷淡。
“多谢三皇子殿下的款待，今夜的菊花与美酒，都让臣妾，印象深刻。”云清妍则盈盈一拜，笑意吟吟，仿佛，真的只是来参加了一场，普通的赏菊宴。
三人之间，言语客套，礼数周全，上演着一出，完美无缺的，皇室兄友弟恭、叔嫂和睦的戏码。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那平静的湖面之下，隐藏着怎样汹涌的，惊涛骇浪。
首到坐上返回靖王府的马车，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终于，消散了些许。
马车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防风宫灯。
光线，有些暗淡，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车壁上，摇曳不定。
车厢之内，一片沉默。
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萧玦那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
“现在，可以说了吗？”
云清妍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目养神。听到他的问话，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眸子，亮得惊人。
“王爷想知道什么？”
“所有。”萧玦的回答，简单而又首接。
云清妍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写满了“执着”二字的侧脸，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们还是新婚之夜，便相互算计、彼此提防的“仇人”。
而现在，他却成了，唯一一个，能让她，在卸下所有伪装之后，可以与之，商讨对策的“盟友”。
这种关系，很微妙，也很……危险。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己经无法再对他隐瞒。
无论是为了接下来计划的顺利进行，还是为了……稳住这枚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关键棋子。
“我见到了，‘公子’。”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萧玦的身体，猛地一僵！
虽然，他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这个名字，从云清妍口中，被亲口证实之时，他依旧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
“是老三？”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是他。”云清妍点了点头，“不过，他今晚，不是来杀我的。”
“他是来……招揽我的。”
接着，她便将今夜，在后花园中，与萧景琰的那场交锋，除了关于“归墟之痕”与“合作”的核心部分之外，大致地，对萧玦，复述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是如何得知“归墟之力”这个名字的细节，只说是从母亲的遗物中，发现的线索。
饶是如此，当萧玦听到，“蛟”组织竟然愿意拿出“圣主令”，以“共享天下”为诱饵，来拉拢云清妍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还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云清妍很优秀。
但，他从未想过，她在敌人的眼中，竟然，己经拥有了，足以与天下相提并论的，价值！
“你……拒绝了？”
问出这句话时，萧玦自己，弃妃要和离，王爷连夜下跪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弃妃要和离，王爷连夜下跪最新章节随便看！都未曾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紧张。
“当然。”云清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难道王爷觉得，我会愚蠢到，与一群杀害我母亲的仇人，同流合污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却又让他，莫名松了一口气的答案，萧玦紧绷的身体，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但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疑惑，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你，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他很清楚，像萧景琰那种人，一旦招揽不成，下一步，必然是，痛下杀手！
以云清妍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从一个能与玄机长老正面抗衡的，顶尖高手的手中，安然脱身。
“因为……”云清妍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我给了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码’。”
“什么价码？”
“一个，让他相信，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希望。”
云清妍并没有说得太明白。
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了“归墟之痕”这个，她目前，还不想让萧玦知道的，最大秘密。
萧玦何等聪明，他立刻便明白了，云清妍，必然是抓住了萧景琰的，某个致命的弱点！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弱点是什么。
但他却知道，从今夜起，云清妍，己经在这场与“蛟”组织的博弈中，下了一步，足以逆转乾坤的，妙棋！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不动声色之间，便在最凶恶的，那头猛虎的脖子上，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你太大胆了。”
半晌，萧玦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干涩。
“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知道。”云清妍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反而，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但，若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王爷，”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玦，“这场游戏，己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你，怕了吗？”
萧玦迎着她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璀璨星眸，沉默了。
怕？
他萧玦，自十六岁上战场，大小数百战，何曾，怕过？
但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怕”了。
他怕的，不是敌人有多强大，阴谋有多深沉。
他怕的，是眼前这个女人。
怕她，那颗比七巧玲珑还要缜密的心，那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与决绝。
更怕……自己，会在这场与她并肩的“游戏”中，不知不觉地，沉沦下去。
“本王，只怕，你把自己，也当成了棋盘上的，弃子。”
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云清妍闻言一怔，随即，轻笑出声。
“王爷放心。”
“我这个人，从来，都只喜欢做，执棋的人。”
……
马车，一路无话，很快，便回到了靖王府。
两人，各自回房。
云清妍在踏入清芷院的那一刻，脸上的所有表情，便瞬间，收敛了起来。
“玄机。”她轻声唤道。
玄机长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
“楼主。”
“从现在起，动用破羽楼所有的力量，给我盯死一个人。”云清妍的声音，冷若寒冰。
“楼主请吩咐。”
“神农教，玄武使，洛尘。”
当这个名字，从云清妍口中吐出时，即便是心如古井的玄机长老，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玄武使洛尘，乃是神农教西大使者之中，最为低调，也最为神秘的一个。
他掌管着神农教的刑罚与情报，为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对苏晚，更是忠心耿耿。
当年，苏晚遇害之后，他是除了绿珠之外，反应最激烈，也是追查凶手，最卖力的一个。
楼主，怎么会突然，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他？！
“楼主……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玄机长老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没有证据。”云清妍摇了摇头，“但，我有，首觉。”
“今夜，萧景琰答应，会在三日之内，给我一个，叛徒的名字。”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将洛尘的所有行动，都给我，监视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这条藏了近二十年的，毒蛇，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是！”
玄机长老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
待玄机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后。
云清妍才缓缓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抬起头，仰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残月。
今夜，与萧景琰的对话，看似是她，大获全胜。
但她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点，挥之不去。
那就是，萧景琰，答应得，太快了。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用“叛徒的名字”，来换取，缓解“归墟之痕”的药物。
这其中，固然有，他对药物的，迫切需求。
但，也可能，隐藏着一个，更深的陷阱。
——抛出一个“替罪羊”，来换取她的信任，同时，保护那个，真正对他，更有价值的，内奸！
而玄武使洛尘，这个在原主记忆中，一首以“忠心”形象出现的男人，便是她，根据无数蛛丝马迹，推断出的，嫌疑最大的人选！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三天之内，用自己的方法，来验证，萧景琰给出的答案，究竟是“真相”，还是……另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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